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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直觉(剧情)

 

久违的一次,王释诚比李淳岸还要早到现场,之前也并非她不敬业,是她想躲着那个阎罗搭档远远的,避免撞见她暴力执法,摊上那些不该她的事。

自苏醒过来,她就开着车飞驰在她们散心时最爱去的滨江公路上,她希望她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却没有半点人影,她不停地寻找着,直到夜间的出警电话打来了。

滨江别墅群里的一间独栋,发生了枪击案,死者的亲属在听到响动后就报了警。由于正处深夜,且楼距较宽,还没有惊动邻居和物业。王释诚到达的时候,就被前院过于明显的刹车印吸引了,轮距很宽,她觉得是一辆suv仓促停车又仓促驶离,在进去之前,她就已经拍了下来。

案发现场的飘窗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比尸体还显眼。从已经空了的窗框还可以看出房主为了采光花足了心思,整整两米高的弧形玻璃,如今全碎成了片。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穿着背心的男人,棉被上有很多弹痕,男人的胸口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沁透了被子。貌似凶手是入室枪杀的。

在高档别墅区的枪杀案总是容易成为社会议题,再加上死者更加敏感的身份,张天宇,前日被枪杀不久的房地产大亨张瑞的私生子,如果见报了,那这案子的压力就非同小可了,王释诚为自己的离职申请批准意见书捏了一把冷汗。

这样的消息和家属叮嘱好了,还有封得厚实的可能性,但等到做笔录时,她就知道她在痴心妄想。

死者母亲在哭天喊地之后,大有一股闹到底的决心,至于在做笔录时就反复提及的一个人——急于争夺继承权而灭亲的张越安,只怕今天出了警局这门,就会给守在门口的媒体大肆渲染一番。

“我儿死得好惨!他爸爸张瑞也是这么去的!被人乱枪打死,那女的居心好毒啊!怕是要连我也一起杀人灭口啊!接连的枪声啊!”

“您是被枪声惊醒的吗?您觉得枪声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呢?”做笔录的时候,一反常态,倒是王释诚更积极一些,李淳岸看着面前这位情绪激动的母亲陷入了深思。

“半夜我听见玻璃碎了……同为女人,你也知道的吧,预感很不好,我拍打着他房间的门,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枪声,我吓坏了……半天没人应声,我找到备用钥匙,推门一看,这种母子的预感果然灵验了。我的儿啊!中了五枪……我试图拍打了他的脸,可怜他已经没任何反应了。”

她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和愤怒,说到儿子的死亡时又转而泪流满面。“连救护车都没来得及叫!作孽啊!张越安权势那么大,只怕你们也治不了她的罪啊!”

声泪俱下地,最后她总算说出了她的心中大忌。

王释诚也微微一怔,张越安,她真的是张实繁吗?上学时候传闻许久的房地产老大的女儿,她们该是一个人吧,能让横山县的警察对这些事完全熟视无睹的话?

笔录在这时候因为她的出神暂停下来,李淳岸关心起了经过,“你说听到玻璃碎了,之后听到枪响,之间间隔了多长时间呢?”

她母亲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有两三分钟吧,我以为是客厅的玻璃柜被动物推倒了,因为这边靠山又背着湖的,所以才想是不是猴子跑进来了,之后才不好的感觉,觉得我儿子出事了。”

王释诚看着李淳岸,如今事情发展得倒和李淳岸的猜想很像了。私生子跟着家财万贯的爸爸一死,又有她最后的敌人——小妈,口口声声、指名道姓地唤着是张越安为了家产谋杀他父子二人的,说不定真是这么回事,即便不是这么回事,王释诚也希望是这么回事,下狱怎么成,有没有谁让她直接下地狱啊?

李淳岸问完问题后,又陷入了沉思,话语权又交给了王释诚。她例行公事一样进行着询问,什么案子她已经早就不关心了,张实繁,她巴不得她死。更重要的,她只想等着忙完了去找陈于心。

“您是说是听到玻璃碎了的响声您才出去的,对吧?那请问您在进房间之前,有没有发现其他异常呢?譬如凶手离开的时候,是否制造出了响动吗?”没点硬货的问题,王释诚早打算装软蛋,等这案子稀里糊涂地结案就立刻辞职。

“好像听见了绳子和滑索的声音,然后就是车的引擎声。至于凶手,我发现了还得了!怕这时我也已经凉透了吧!”她母亲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和警察诉起了衷肠,“我早就劝过瑞哥,让他不要那么着急扶正天宇的,怕大女闹起来,我们消受不起。半个月前,瑞哥办了一场家宴,也没有外人在,只是把天宇叫上了,当作认个亲。没成想那女的就按耐不住了,火窜上来,竟然要她爸爸去死,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弟弟现在也没了,她如意了!”

死者母亲的看法和李淳岸谈到的私生子引进家门,惹发继承人极为不满的猜测一致。张实繁的性格,她想她一定是做得出来的,王释诚现在对张越安就是张实繁这件事,已经没有太大的疑虑了。

当天的尸检和弹道报告就出来了,和张瑞身体里的是同一种口径的子弹,刑侦和检验科的组会上,几乎所有人都要认定张越安的嫌疑很大了,李淳岸却反过来成为了自己先前猜测的怀疑者,她似乎游离之外,咬着圆珠笔若有若无地点点头,还在装作认真听的样子。隔天舆论就已经沸沸扬扬了,和王释诚想的差不多,那小妈是打算要和张越安斗到底的。

局里开复盘会,李淳岸去做汇报的时候,竟没有再说起过她对张越安的怀疑。张瑞和张天宇这两个案子,一时间都落到了她们这对搭档上,自然压力不小,又推进得这样慢,局长难免会亲自过问一下,把笔录和卷宗一看,就增派了人手,他又吩咐了两位警衔不低的老刑警来接张瑞的案子,重点调查对象自然是张家的唯一继承人张越安。李淳岸轻轻点头答应,一点没有往日里被抢了功劳的黑脸,王释诚在心里狂呼闹鬼。

临到散会,局长才把王释诚和李淳岸留了下来,左叨叨右絮絮地讲,要保重身体,没有线索不要着急,没有实质性证据不要轻举妄动之类的。

“淳岸啊,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这么久没有升迁,是我的不是。你叫我一声局长,我也该朝上面使使劲儿了。”局长都半秃不秃的脑袋,也不过这是局长而已,还敢打这样虚头巴脑的包票?

李淳岸一副“你说我听着、但我是不会往心里去的”的无所谓,这让一向不爽她的王释诚也悄悄觉得这态度有点爽,等到盖碗茶也聊得凉了,没什么可聊的时候,她们才被施施然地请出了会议室。

局长临走还惦记道,“我知道你查得仔细认真,偶尔也要多注意休息啊,身体垮了,以后还怎么当我们第一支队的干警栋梁啊!”

这话听起来耳朵都起茧,连王释诚这个新来的小卒子都知道这句话应该翻译为,我知道你认死理,抓人没谱,所以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太仔细了,我已经找别人去办了,你差不多就歇菜吧,好处不会少你的。

实打实的交易啊,这年头局长你也不怕被抓?王释诚也摸不着头脑,要敲打李淳岸何必叫上自己这个耙茄子呢?

“你觉得他什么意思?”出了会议室走了没多久,李淳岸忽然没头没脑地抛来这样一句。

“好好休息的意思吧。让你别管太多,怕你惹到他都惹不起的人呗……”王释诚脑门子一松,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但她还是打住了,怕为了给你擦屁股,他去得罪人。

“王释诚,没想到你心里蛐蛐这么多啊?”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说,“话说,你觉得凶手是张越安吗?”

打从心里,有可能的话,她甚至愿意把无中生有的罪证安插给张越安,但被李淳岸用正常的态度对待,反而让她很不适应,王释诚想着她从来是个胡来的主,未必会认真地听自己说,也就把心里的另一种猜测说了出来,“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她有动机,但张天宇和张瑞的死法可不是一种风格的,有可能她找了两个杀手,也说得过去。”

李淳岸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要下定论,太早了。我看这件事和家产没什么关系了,张天宇的死很可能是用来搅局的,好让人浑水摸鱼。”

王释诚也附和地说着嗯,其实她早就想就此结束话题。她得去找陈于心。

陈于心这次失踪得蹊跷并且不同寻常,她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她都没有回复。这次似乎和之前的每一次吵架都不太一样,如果于心没有抛下她走了的话,那她应该说不定陷入了名为“姐姐”的麻烦里。

“你也是敏锐的,只是做事傻不愣登的而已。”李淳岸还在说着她的评判,王释诚一脸“我就知道你总会回去你自己的普信话题上去的”,她还没来得及插上再见的说辞,就被过于热情的普信女拉住了手,“话说,你不是很想成为局里的传说吗?现在机会来了,我们一起去临市横山吧。听说那边有个道上的医生,她被玻璃划伤了,很巧是不是?虽然有点太巧了,我觉得机会渺茫,但值得一试。反正医生的消息是通的,总会找到一点眉目的。”

王释诚当然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李姐,局长这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吧?再说最近我家里有事,不太方便呢……”

难为情的样子是装的,只要一想到李淳岸曾经的作为,她就不会感到抱歉。真情实感的是要去找于心,最重要的始终是陈于心,为了她,她必须得拒绝。

李淳岸没说话,只淡然地耸耸肩,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

……

想到陈柏崎,王释诚就头痛,那个女人的手好毒,应该不是什么边角料。

她在公安系统里搜索一番,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她的信息。想到陈于心说过那是她姐姐,王释诚鬼使神差地在户籍系统搜索栏里打下了陈于心的名字,“祖籍横山市人,五年前迁来湖岸市”?

似乎长久建立起来的信任和认识,在一步步地崩塌。户籍系统里,陈于心的家庭住址一栏登记的“曾用地址”填的是:市委办公室的家属院。

王释诚真希望这是系统出问题了,她记得陈于心说过她是土生土长的湖岸市人,只不过刚好去外地完了几天,回家的时候在车站遇到了自己这个懵懂的青萝卜,所以才顺路拐走了。

玩笑,但第一次见说的玩笑就是假的,也很可悲自己如此信任她。等到王释诚开始细想陈于心的身世——父母双亡,她才发现自己蠢笨如猪,如此有纰漏的孩童证词,也就只有身边人能让她相信了。

王释诚也只能从当年她手里的那三千万开始猜测。最后她只用一百万买下了她们现在住的房子,至于剩下的钱去了哪里?这些身外之物对她们而言并不重要,这是两个人长久的共识,王释诚没问,陈于心也没说。

她失踪的那个晚上,不,应该说不告而别的那个晚上,王释诚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过去的美好时光,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人找到了再说。

她毫无头绪,调监控没能找到她的身影,手机里的si卡发出信号的最后位置,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王释诚拿到运营商发给她的地址时,发懵。记录显示她去了横山市的诊所,宁安社区医院。信号在这之后就消失了,似乎她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王释诚心情复杂,她发誓再也不要回横山去,那里不光有张实繁,还有她的破败不堪的家庭。可万一陈于心真的遇上了麻烦呢?万一真的是她那乱来的姐姐把她约出去之后,绑架了她呢?那天她说有事情要去处理,处理好了再和自己说清楚过去发生的一切,万一那亟待解决的事,是要人性命的呢?

王释诚最后还是决定开车去看看。她一直心绪不宁,想到陈于心离奇消失,王释诚不愿意把之前梦一样的恋爱时间当作梦而已,她害怕这些东西真的是她的幻想。

越靠近横山,她越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想张天宇的母亲所说的那样,从女人的直觉来说,她觉得有点糟糕。

王释诚驱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湖岸市和横山市离得不远,开车开快一点的话,只要40分钟。窗外一丛一丛的苇草都枯萎了,和她印象很符合的阴冷多雾,在近了横山之后,都从记忆里爬出来。

在地图上,陈于心的si卡发来的最后的经纬度信息,叫宁安社区医院?在谷歌地图上,她看到那个地方,和所有的小诊所一样,窄窄的铺面里有几张病床,招牌是最土的深天蓝色,玻璃柜里放着一些中药和西药。

宁安社区?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开进市区,她就打开了导航,她对横山市的印象一向很模糊,她想是大脑为了帮助自己忘掉那些更糟糕的东西,为了保护她。她得忘记……

陈于心为什么要来这里?放着三甲医院的外科主刀不做?来这里赚钱?王释诚完全不清楚,也没有半点头绪。

那条废旧的街道上,满是大保健按摩店,还有一个不入流的职业学校。王释诚觉得即便是这里的居民生了病,也不会愿意去那家社区医院看病的吧。

等她环顾四周一周,走到和地图上如出一辙的大红色“欢迎光临”的玻璃门前,室内已经被蓝色的窗帘布虚掩着了,玻璃门的缝隙里有灯光,她知道里面有人,或许是在午休。

用力一推,却发现已经上锁了,她敲了敲门,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从缝隙里露出一个头,说现在不营业。

王释诚觉得奇怪,她想问大周一的为什么不营业,却被白大褂身后的呼救吸引去了目光,她试图偏头查看情况,白大褂却立刻拉严了窗帘。像是有人被囚禁了!是陈于心吗?条件反射一样,她立刻摸枪,射击门锁,踹门进入,命令白大褂蹲下,寻找掩体,进入内室。只是在被捆在椅子上的人并不是陈于心,而是李淳岸。

为什么?她想起李淳岸和她说过的黑医,这是被算计了的情况吗?她跑过去,取下她嘴里的布,焖出的第一句有意义的话就是,后面还有人。但已经太迟了。被一个吊瓶砸晕之前,王释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又见面了。”

她看见那张脸,该死,是张实繁。她真的是张越安。

等她醒过来,她就和李淳岸一样,被扣在了椅子上,双手反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滑稽的是,李淳岸已经被解开了双手,和张实繁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喝起了白葡萄酒。她试图“唔”了几声,想要让她们把她嘴里的布扯出来,却没有任何人理她。

“要是我说,李警官,正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没有升迁,我才没有发现你这样一个人,这么聪明能干。要不然之后帮帮我的忙?”透过内室的窗帘,王释诚能看到两个隐约的人影在一起聊天。

“谬赞。”

王释诚左顾右盼了起来,房间中心摆着一张手术台,至于其他急救所需的除颤、胸外设备,都一应俱全。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诊所会开在红灯区了,总是为了给打架斗殴的做临时伤口处理的。

“要是帮你的忙也可以。只是有个问题,我认死脑筋。”李淳岸该不会要成为黑社会了吧,王释诚根本不意外,她不过是回归她的本来面目。

“问什么?”

带着张实繁特有的上翘尾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施虐之前惯用的语气。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漫上来,王释诚试图移动到手术台上去,她希望上面总有手术刀,能够割断绳子逃脱的。

“你爸是不是你雇人杀的。别紧张,既然要帮你做事,我纯粹只是想知道而已,好奇心或者职业病,我这次也懒了,想要直接知道谜底。”

太无脑了,她不可能回答你的,至少不会说实话,王释诚在心里骂着李淳岸的愚蠢,离手术台越来越近,她看到了一把手术剪刀。

“你这么聪明,不是知道做这行的规则吗?虽然有点土了,我们还是坚持传统的。要知道越多就必须要证明你的置身事外。这件事可是对你有好处的,升官发财什么的,至于你对我的好处,感觉八字没一撇呢~”

你会死得很惨的,李淳岸,只要和这个女人沾上关系,你就该知道她是一条能钻进你五脏六腑的吸血虫。王释诚摸到了那把剪刀,即便会磨破皮也没关系,她用力地上下划拉着剪刀,她希望李淳岸能和那个女人多绕一些圈子。

“只是想知道而已。我对升迁不感兴趣的,而且管这件事的余局长,不是已经收了好处了吗?”

还有一点点了,王释诚一边划着,一边环顾着手术刀,杀掉张实繁也可以是正当防卫吧,毕竟是她先袭警的。

“好吧。”张实繁耸耸肩,“那这样好不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杀死了陈静希?听说这个案子是你在查的。而且当时你的老大,也是我收买不来的。”

“谁?”李淳岸开始弄不清楚情况了,她记得这个人,横山市的公安局长慢慢地爬,一步登天成为了省公安厅的副厅长之后,就死在了自己家里,但当时她认为是亲近的人临时起意进行的谋杀,管她的大队长胡太英,硬生生把结案文书改成了:帮派仇杀。她为此和她第一次起了争执,再后来就是她死了——心梗发作死在办公室里,算是工伤。

“那个横山市的局长,你之前的局长。帮派仇杀?哪个帮派胆子这么大?我不信。”张实繁问她,“你们两个的嘴好紧,我可是一点眉目都探不出来。本来人死了就算了,可是前段时间我在我爸的办公桌里,我发现了一张诡异的纸条,有人写给我们家,说要替天行道?这可真怪啊,把那两口子除了,留下我爸,这说不过去吧。”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了。”李淳岸回避这个问题,胡太英的心梗来得莫名其妙,尸检报告她看得细之又细,的确是自然发生的心梗,没有任何药物影响,也没有任何外伤,可她身体这样硬朗,怎么会突然猝死了呢?时机也巧得不对劲。她一直接受不了这件事。

“你仔细想想吧。我也说说我的诚意,杀了我爸的可不是我,但我可以给你很多细节。”

王释诚悄悄地割断了绳子,她在挑选一把适合用来结束着一切的刀子,她在想警体课的擒拿抓刺的感觉,以及刀穿过张实繁喉咙的如释重负。

“那我换一个问题吧。我对你爸的兴趣,不如我对胡太英的兴趣大了。你想知道陈静希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李淳岸换了条件,比起无关紧要的路人死者,她更在乎她的师姐,她唯一的、真正的搭档。

“心梗。你们的尸检报告不是这样写了吗?是她在跟陈静希那案子,听说她死了,我也有印象,找人弄了一份尸检报告出来。你也看过的吧。”张实繁盯着她的眼睛,直白地说着。李淳岸听到她的回答愣住了,果然真的只是心梗而已吗?

王释诚已经选好了刀,那是一把组织剥离刀,可以用来解剖,用来抹脖子很合适。她心里的愤怒炙烤着,她开始理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连环杀手了,她现在无比憎恶有权有势就可以为非作歹的有钱人。计划很简单,踢倒椅子,发出响声,让张实繁和李淳岸来查看情况,接着杀掉张实繁,她想李淳岸会帮她的。

“作为交换,我的问题,陈静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钱给了他们两口子,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找。”

李淳岸长叹了一口气,“陈静希的调查报告上,写的是帮派仇杀,实际上我和胡太英都认为她是被亲近的人谋杀的,因为尸检报告来看,他是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被人下毒的。当然,脖子上的穿刺伤也是主因。所以有可能有两拨人都想他死,也是有可能的。”

“胡太英因为知道了什么,而决定修改了结案的死因。为了封口、或者单纯不满,有人让她也去见了阎王。我想是这样的。有意思……我当初不该放过她的。”张实繁眯着眼睛,半吊子地端着酒杯这么说着,好像胡太英对她而言只是一只挨宰的动物罢了,实际上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这让李淳岸对她很不满。

王释诚摸到墙角,她竖起了椅子,准备动作……

“那既然你这么赤裸裸告诉了我真相,我就买一送一吧。我爸的死,是陈静希的女儿干的——陈柏崎。当然,我也乐见这样的事,你们都以为是我干的吧,证据呢?我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即便把所有资产冻结,也会发现我根本没有向任何一个有可能去杀我爸爸的人,支付过任何一笔费用。”

张实繁总是这样兴高采烈地一讲就一大堆,她极度自我中心主义,王释诚已经熟悉了,但陈柏崎这个名字,从张实繁的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感到无比荒谬,于心,原来绕来绕去我们的缘分是割不断的啊。

“anyway,”张实繁喝了一口酒,她根本不在意被警察调查,就像她爸教给她的“给笔钱”原则一样,她比她父亲更加贪婪也会因此更加富有,“那家伙很张扬啊。杀人之前,来给我做预告,说她有准备要杀了我爸,再杀了我。即便她运气太背被抓了,她也会说,那是因为做掉父亲之后,雇主没有给钱,于是她也就只好回去把雇主干掉了。”

“好吧。可是你活着,而你弟弟死了。”李淳岸对她的话并不相信,陈柏崎?陈静希的女儿?来杀张瑞?为了什么?这一切虚假得就像言情电视剧,这女人编故事玩她吧。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她改主意了。”张实繁笑起来,“蛮高兴的,我早就看那傻逼不顺眼了,在自己家里挂满自己照片的自恋男人,能有什么出息。活的死的,都碍不了我的事。”

椅子在这个时候倒地,两个人从对话中抽离出来,李淳岸首先看向内室,原来她还忘记了王释诚。现在怎么办,如果她也想要脱身的话,就假意先答应她做卧底的要求,两个卧底,总比一个要更强吧,她自认为能说服张实繁。

“看来是小动物醒了。你先回去吧。”张实繁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因为这声响动而放亮。

“你要拿王释诚怎么样?”李淳岸跟在张实繁的身后走了进去。

“你知不知道,有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是张实繁的回答。

“我希望你放过她,至少留她一条命。即便你们有过过节,她还只是一只鸟。”李淳岸不会放任王释诚被扔在这里的,因为胡太英不会这样做。

“真好玩!小鸟?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她!要是留下来,就不要后悔哦~!”张实繁感觉到她的强硬,反而拉着她的手,将她拖进了房间里。

王释诚在幕布后捏紧了刀,但她抖得厉害,她试图想象陈于心的手拿这样的刀,手该是很稳的,她想要模仿伴侣的安心,一刀一刀地切开血管,而她只需要一刀一刀地划破她的喉咙。

脚步声是重叠的,李淳岸也跟着她进来了,她觉得这样会更有胜算,手也变得和想象中一样稳。好近了,她可以忍耐一下。

“小猫咪~?喵?”张实繁看着已经空了的椅子,游戏一样地寻找着玩物。

她感觉到有人转弯,朝她这里过来了,有一双手伸进了手术窗帘里,王释诚猛地起身向前,刀尖刺向喉咙,但她来不及收手了,是李淳岸而不是张实繁。

李淳岸躲了过去,但她的脸已经划破了,深深的血痕浸了出来,5以上的伤口,满脸的血一下喷了出来。好在她还活着。

王释诚抓紧了刀,要朝张实繁刺去,其实可以很近,不用很远,她看到那自以为是的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又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嘲笑。王释诚疑惑她的嘲笑从何而来,因为刀尖已经很近了,只需要再近一厘米、两厘米,她的主动脉就会被她撕碎,像她曾经把自己撕碎那样,她也不会留情的。

一切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王释诚抱着全然的坚决和恐惧把刀扎进她的皮肤,那千钧之际,她被擒拿术压倒在了地上,她第一次这么仇恨李淳岸,比抢功劳、态度差、pua这些东西相比,她的阻止似乎是彻底地背叛,彻底地无视她的生命,要将她作为抵押,换取自己的万全。

王释诚被李淳岸控制住上肢,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她尖叫着、吼叫着,她的愤怒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为什么!!??你这贱货,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们会被害死的!

“王释诚,你变调皮了。”她看见张实繁笑得很勉强,因为那把手术刀,的确扎破了她脖子上的毛细血管,或者更进一步的,颈内静脉,她看见那血迹的颜色有点深。

李淳岸大声叫唤着“你冷静点,她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合作的”,王释诚无奈而绝望地摇摇头,“她会把我们都弄死的。”

李淳岸一边控制着王释诚的挣扎,她们在地上扭打着,王释诚用一切她会的杀招来进行地面控制,她把李淳岸也牢牢地扣在地上。

“张越安,你快告诉她,你不会拿她怎么样的!”李淳岸越发疲于应对王释诚的挣扎和攻击,“活人比死人更能给你带来价值的!”

“不。对你来说是这样,对她来说,不是。”张实繁立刻就回答了,她的态度很坚决,“你还不太清楚,她多么过分。”

“那能否请你放她一条生路,不然我们的合作也就取消了。”李淳岸这么说,她松开了王释诚的手脚,王释诚被放开的一刹那就朝张实繁扑过来,她拿着刀坚定地想要杀死她。

李淳岸会这么说,是因为胡太英会这么说,牺牲无辜的人那是她的大忌,至于那些有罪的“黑吃黑”范畴的东西,就另当别论了。

“你以为你还有讲价的条件吗?”张实繁也被惹怒了,她也吼叫了起来。

枪声在这个时候很突兀地响起来,王释诚的膝盖中了一枪,跪在了地上,张实繁抬脚踩在了她的脸上,王释诚被痛苦刺激地尖叫了起来。

李淳岸很懊恼张实繁如此不近人情的做法,她一把夺过王释诚的刀,扎进了张实繁的小腿,她痛得尖叫了起来,而接着她也中了一枪,同样在膝盖上,叫痛声盖过了张实繁的。

忘记了门口还有一个女人,李淳岸嘲笑自己的愚蠢。

这次该总是凶多吉少了,她怪罪地看了一眼王释诚,如果这家伙没有这么胡来,可能她和张实繁之间还有谈判的余地,关于胡太英的死因,她想知道更多,至少合作不成,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等到那怨恨的目光和王释诚的对上,李淳岸却有些迷惑了。一向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羔羊警察王释诚的眼里,有毒蛇一样的敌视,她猛地用头撞她的脸,“操你爹的!我们本来可以杀了她的!”

李淳岸无法理解王释诚对张越安的万分抵触,她的抵抗没有意义,如果不服这个软,她担忧她们会死。

她还想和张越安做个买卖,胡太英的死因交换陈静希的死因,当年接触过陈静希那案子的,只有胡太英和她。找别人查起,未必有她知道的那么仔细。胡太英的死,比她手上的案子重要,她想如果她没死,她是可以找到凶手的,只是还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而那案子,最缺的就是时间。

李淳岸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谈判的空间,情况已经很糟了,她想有些苦头已经递在嘴边了。膝盖钻心地痛,膝盖骨多半已经碎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翻船,她想她得说服王释诚不要再做什么傻事,差不多就停在这里吧,她不想脑瓜子上再开一个窟窿。

张越安的保镖看起来很全能,又能碎膝盖,又能给雇主包扎腿上的伤口,她想把她宰了。

现在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当时她的刀扎偏了,没有伤到张越安的腿动脉。

看仇人包扎、自己流血是很沮丧的,于是李淳岸把眼神转到了王释诚身上。

王释诚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具尸体那样僵硬,她侧了侧身,拖着瘸了的腿爬到她旁边,发现她一刻不停地流泪,如同玩偶眼睛里无半点光。

一串一串的眼泪挂满了她的脸,李淳岸开始有些后悔叫她来这里,“你第一次被她们抓住吧,其实我也是。”王释诚没有任何反应让她心里的愧疚更多了一分,“嘿。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沉默。李淳岸有些无奈,“你很负责任也很聪明,之前是我太不讲理了,自己做了很多决定,也没有和你沟通过。”

“是担忧我出事,你才跟来的吧,让你受苦了。”

这在李淳岸的词汇里就是抱歉的意思了,但王释诚无暇去理会她,她担忧自己的处境——再度落入张实繁的手里,她斜斜地看她一眼,如今因为她,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淳岸担忧她,她摸爬到她的面前,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着,“你怕张越安吗?她不过是个有钱的刺头儿,也就唬唬我们。弄死我们是她亏。”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收起你的自大吧,李淳岸。”王释诚被她扰得心烦,她缩肩朝后、躲避她的靠近,李淳岸总是这样自话自说、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她受够了。比起闷在心里,她现在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了。

“收起你的牙吧。怎么和李警官说话的?”张实繁听到王释诚的反驳,毫无人性地踩上了她中枪的伤口上,碾压了起来。

李淳岸蔫蔫地赔笑,她用手把张实繁压在王释诚腿上的鞋子扶到一旁,“没事。小事。”

张实繁笑起来,她调笑着掂了掂她的脸,“李警官,让你走你不走,给我制造了一点不愉快,有意思哦?”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透着绝望的王释诚,“李警官,要是想走的话,现在也可以走哦。”

“那能不能也放过王释诚?她只是个孩子,新得不能再新的菜鸟。”李淳岸抓紧时机求情,她想把王释诚一起带走,留她在这里,她多半会没命的,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李警官该不会对我的小狗有意思吧?”张实繁迷惑地眨眨眼,问着,“要不然,我把她送给你好了,毕竟你要认真帮我做事啊!”

没等李淳岸回答,她开始剥起王释诚的衣服,一件深蓝色的教练夹克,穿对颜色了,忧郁,今天是你的幸运日,我的小狗。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淳岸爬过去,攥住张实繁的手,但被她一把甩开。

“当然是送你一份大礼喽。陈静希的事,就指望你了!”张实繁一把甩开她的手,李淳岸迫于腿部受伤只能倒坐在地上,无力控制张实繁的动作。

“有话好好说嘛,什么事不是谈出来的。”李淳岸被甩开之后,又拖拽着自己的伤腿朝张实繁爬去,这次她抓得她更紧了,“王释诚是无辜的。是我叫她来看看徐医生这儿的,她没什么恶意,只是刚刚被绑起来、、、太紧张了,才摸了把刀乱来,她已经知道错了……”

张实繁的手很强硬,李淳岸无力阻止,她看见王释诚流了一地的眼泪,她感到抱歉,只能更加努力地尝试阻止张实繁。

又一件亚麻红白配色格子衬衫被她从王释诚身上扯下来,是很好看的颜色、很搭她的懵懂。

张实繁被李淳岸反复抓住的手捏得有点烦躁,她瞪她一眼,边笑边盯着她说,“别害羞嘛,李警官!”手腕被捏得有点痛,她高声命令道,“放手!”

她拉着王释诚的手,装作贴心地安慰道,“小狗干嘛还在哭啊……我们待会儿好好爱你好不好啊?别哭了,你弄得我们李警官都不好意思了。”

李淳岸不忍,她抓住了张实繁覆在王释诚手上的手,张实繁又拍了拍李淳岸,意味不良地说着,“你看,我们李警官现在就等不及了吧~我觉得李警官,你还是要把你心里的想法释放、发泄在她身上才好。松手!”

李淳岸不动,她侧起了身子靠着墙坐了起来,核心的力量得以发挥,“求你了,张越安,我会帮你查的。好吗?请你停手,可以吗?放我走,陈静希那件事,我会尽快找出凶手的。”

张实繁不耐烦地盯着她,“又怎么了嘛?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刚刚让你走,你又不肯,现在又闹着要走,别让我生气。”

李淳岸的手还是紧紧地抓住她,张实繁也不想和她多话,她用她空闲的那只手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李淳岸最不想看到的东西——pistol。

“最近呢,我的保镖田田在教我学习怎么用它,已经会用了呢。”张实繁自顾自地说着,她拉开了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李淳岸的脸,“真不希望李警官变成第一个练习对象。”

“我也来学学你们警察那一套怎么样?”张实繁显然是来了兴趣,“蹲下!然后举起手来!”

李淳岸认命地松开手,她迟缓地跟着张实繁的命令动作着,“哦,忘了我们李警官的腿啊,哎呀。那就放过你了,躺着吧,别动了。”

张实繁一边笑着,一边瞄准着王释诚的脑袋,一边说,“手指搭在扳机上,这样,嘭!脑袋开花!小狗,你也要好好配合我们李警官哦!希望你走丢的这段时间,没有忘记规矩。”

李淳岸躺在王释诚的旁边,她不忍看她的眼睛,那是马的眼睛,有着千里远行的疲惫和悲情,圆圆的一汪泪泉,她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她后悔听了酒保的消息,就贸然地摸到这个窝里来,这些有钱人比杀人犯还要危险得多。

最后一件纯白的针织背心,王释诚麻木地抬着双手,她已经如同一具尸体,半裸着上身躺在诊所的木地板上。

“呀,剩下的就由李警官亲自来吧!我怎么好意思拆散你们这对鸳鸯呢?”张实繁像是在显露她的礼貌和克制,她微微颔首朝她们两人点头,“不过我还是愿意见证接下来的亲密瞬间。因为我们需要信任,李警官,你要像信任胡太英那样信任我哦!她都死了那么久了,你还能为了她的死因和我做交易,真是感动,要是我死了,希望你也能为我那么做哦。”

李淳岸笑起来,荒唐极了,这个疯女人。她现在在后悔刚刚把王释诚擒拿在地上,“张越安,你何必啊!”

“我们小狗更喜欢叫我张实繁,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哦!”张实繁喝着刚刚剩在杯子里的白葡萄酒,指了指王释诚,“李警官,就叫我张实繁吧。这样会让我们小狗更害怕一点。”

“疯子!”李淳岸终于骂了出来,她无奈地躺在地板上笑了起来,“你们以前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们很亲密呢。是在高中,释诚小狗和我的女朋友谈过恋爱哦~”张实繁故作可爱地k了一下。

“你还真是变态啊。”李淳岸已经放弃了,她小看张实繁了,现在苦头吞在喉咙里了,她咽也不对、吐也不是。

张实繁说:“李警官,你真的一看就是当警察的料,又套出我的话来了。好了,现在该好好表演你们的恩爱了吧!”

李淳岸坐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不明白这个疯女人了,“那么,张实繁女士,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呢?杀了她吗?那现在杀了我吧,我做不到的。”

张实繁狂笑起来,用腿踢了踢王释诚,“感动吗?释诚?她说要为你而死啊!”

“话说回来,李警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黑社会吗?我只是卖房子的生意人而已,我们做生意得靠诚信,得靠信任。只是让李警官给我看看你的信任而已,顺便送一条小狗给你。”

“嗯哼?”李淳岸对她浮夸的表演已经厌倦了,“所以,到底要做什么呢?”

“李警官,你不要那么疲惫哦!对可爱的小狗要充满热情,这么冷淡,连小狗都不喜欢的人,可不会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好人呐!”张实繁晃了晃酒杯,笑意越来越深。

“听不太懂。”李淳岸摇摇头,她这时候为时已晚地觉得王释诚说得是对的,这个女人是条疯狗,她不该指望和疯狗说人话的。

“操她。表明对小狗的喜爱,小狗得不到你的关心,一直在哭呢。”张实繁直截了当地说。

她感到很恶心,她想王释诚也一样很恶心。李淳岸觉得她做不到,不光是胡太英不会做这样的事,连她自己的心里也无法对王释诚做这种事,她说了出来,“做不到。”

张实繁很不满意她的不配合,她拉了扳机,一枪打在地上,李淳岸被吓得缩了一下。子弹在地上炸出一个手掌宽的坑,之后被反弹到地面上跳跃,最后失去动力嵌进了墙里,还好没有人受伤。

“现在还做不到吗?”

张实繁威胁她,即便她知道下一秒她可能会死,李淳岸深呼吸了一下,她还是说出了,“做不到。”

“那看来是小狗的问题吧。”张实繁也不想计较,她把枪口调转,指着王释诚,玩味暗示着李淳岸,“李警官的口味真是刁啊,对释诚小狗居然都没兴趣。现在我倒还有点舍不得了……”

她还在赌,但等她手指搭上扳机那瞬间,李淳岸还是不敢了,王释诚的人命她不想背,“不要杀她。我做得到的!”

“李警官真是别扭啊……”张实繁安心地把手枪放在了桌子上,“那开始吧。”

王释诚的眼泪从不停歇,她对这一切都没有半点波澜。

李淳岸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了,我会轻轻的。”

王释诚抬眼看着她,忧伤之下还有愤怒,她恨张实繁让她恨李淳岸,但过去的那些记忆涌入,或许她并不在意,她只是习惯了以践踏人为乐而已。

“做吧。不要有负担了。”

得到了王释诚的首肯,李淳岸叹了一口气,“那就冒犯了。”

她拉开了她的工装裤裤链,再褪去内裤,一切漫长得像星期一,她感到一阵厌烦、紧张,汗水滴在了王释诚的大腿上,她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要有激情哦!”张实繁一边看着一边掏出手机录像。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起来,和女人做爱,她没有想过,何况躺在自己面前的王释诚,她一直把她当作刚进社会的小屁孩,实际上她也真的是那么小的一个女人,有力、强壮、但依旧很小,她想她的意思是纯真。

即便她说了可以,李淳岸还是感到这种胁迫之下的巨大不适,她想把张实繁碎尸万段。

“咿!别害羞啊,这么犹豫,别逼我把枪掏出来。”

留给李淳岸做心理缓冲的时间很少,但她难以触摸这具略显冰凉的身体,搭档的身体。搭档,她辜负了这个搭档,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小屁孩傻傻地叫自己前辈,她也有些不明所以,所以没有回应,现在想来对她的确太冷漠了。

她不配做她的搭档。她想起了胡太英,她也不配做她的搭档,如果那阵子她再勤奋一点,多去问候她,多去关心她,或许她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心脏骤停,前6分钟是很关键的,因为她的缺席,胡太英没能活下去。

一切可以重来过的话,她不会离开她半步了。胡太英,她好想她,她没能尽到搭档该做的,就像现在一样。

“搞快点!”张实繁在不耐烦地催促着,李淳岸拖着伤腿坐在王释诚身旁僵住了。

决心在这一刻把王释诚的身体变为胡太英的。李淳岸幻想着最初的那场相遇,她叫胡太英“前辈”,胡太英一定会很严肃地握握她的手、或者拍拍她的肩,表情嘛,那一定是冷硬的、有力度的、但仍然有关心的。

她吻上她的乳头,尽管她没有和女人做过爱,但她幻想过。要如何开始,她很确定胡太英会从亲吻开始,但她不能忘记这是半胁迫的强奸,她不忍去侵犯她,亲吻比插入更加私己,她想胡太英也会这么认为吧,所以她咬上了她的乳头,性敏感带,合情合理地被逼无奈。

“抱歉了。”李淳岸吮吸着她的乳头,尽力让她不要感到痛苦或者不适,快速制造出一桩情迷意乱的假象,她亲了一会儿乳房,一边亲一边缓慢、轻柔地揉捏着,好像她们真的是一对在进行前戏的爱侣,她没忍住还是抬头看了她的脸,王释诚无声地流泪,被她拽倒之后、控制在地上之后,她的眼泪再也堵不上了,如同春来融冰那样不可逆转、不可阻挡地缓慢流淌着。

她因为她的流泪而不可抑制地为她们如今的处境感到悲伤和内疚,她也忍不住竟然也流了泪,她亲吻着她的乳房,濡湿的眼眶也在沁润,她不明白张实繁到底要怎么样,这未免太没有人性了。

“嗯……”王释诚闷哼着,她知道那不是愉悦的声音,那是因为她的情绪失控咬痛她了。

李淳岸不想再说抱歉,她不想再游离于潮热之间,不想把这场性爱拖得无限长,她最后轻舔了一下她已经泛红的乳尖以作安慰,之后直接了当地爬到了她的下体,她看到她的膝盖和自己的一样,被子弹射穿,血液已经干结在周围,黑红色的粘液,她闭上了眼睛,很难再睁开。

之后她把她的阴唇想象成温热的牡蛎,她很喜欢吃海蛎子,一点点酱油或者柠檬汁就好,清淡的汁液反而丰盈味蕾,她吮吸着,牡蛎也有一个点,不过那个点附在壳上,那是广东人称之为“瑶柱”的东西。她咬着那块肉,舔舐着爱抚着,原来和女人做爱像是吃牡蛎,她突然觉得也还不错。

这种惬意,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悲哀,因为她把她身体的一部分当作食物,吃掉别人的身体,她正在做这样的事,她很抱歉自己的惬意。

她又想起胡太英,胡太英宁可自己横尸倒地,也不会做这种事的。不是和女人做爱这种事,恰巧她听说过胡太英爱吃女人的牡蛎,而是被逼无奈、吃别人同样也不愿意给的牡蛎。

她不想再自责了,虽然她应该感到难过的。“我可以吗?”李淳岸问她,“手的话。”

“嗯。”王释诚乏味地扮演着这样一场性爱,她想逃脱,但想到脑浆开花,她死在这个老旧诊所里,而陈于心生死未卜,她就不甘心。性交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张实繁从来喜欢看自己和别人做,胜过自己和她做。

李淳岸想,还是不要看她的好。

她闭上眼睛开始思念胡太英,她想被她那么做。胡太英和别的女人做爱的样子,很难想象。胡太英很严肃,但她上床会不会有另外一种模样?想到那种可能性她就觉得好玩地好笑,又忽然觉得遗憾。她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在床上的那一面了,如果当初她主动一下的话,说不定会有微弱渺茫的机会的,她想到她对她一如既往、严格又认真的要求里,偶尔也带着玩笑和温柔。

她摸着她的阴道转圈,幻想着胡太英该有的、藏在一板一眼之后的温柔,大拇指抵住她的阴蒂爱抚着,一上一下,湿润的液体流出来,甚至漫在了她的手心里,胡太英的手掌她偷偷看过,强壮结实、有拿枪的茧,那是抓住罪犯的手,被她抓住就几乎不可能挣脱看开的有力大手,好像不应该长在女人身上、却的确是胡太英警队的手。

她玩弄着她的下体,她以为她会忍很辛苦,抬头发现王释诚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为了这场表演,她在叫,叫得和春天的猫一样浪。她也该和她一样,更投入地表演,否则对不起她的牺牲。

湿润已经足够,她再加了一根手指,阴道的弹性让人迷惑那里是否能容下一座山,她伸出舌头勾她的痒,她看到她表情的拧紧,这次是没有装的,她叫了一下,猫儿被摸舒服了的叫。她想胡太英可能温柔,大多数时候很严格,那种催人上进的急促期待甚至有点窒息,她抬手朝她的阴道口拍了一巴掌,有些重,有些痛,有些深,她的欲望沉甸甸地捏住了她的奶子。

但猫儿的叫急了一下,很快又变得浪,一荡一荡的,她开始觉得她很放荡。她想胡太英可能就不会喜欢骚的,她可能喜欢野的,但那也未必,她最好还是希望她活着,她好和她一起探索一下无限的牡蛎可能性。

因为沉浸在胡太英里,她手上动作竟然停了下来,但让人迷失的是:坐在她手指上的屁股摇了起来,她拖着伤腿在吞吃着她的手指,白丝液体太多太满,粘连着溢出穴口,以至于从手指上淌落,她看到她这样投入,也不客气地想要送她上高潮。

高潮,她自慰的时候幻想胡太英,才体会过那种感觉。来来回回涌上来又退下去的潮水,那是潮汐,那是高潮之前的感觉;而到了那个点,就像是被十层楼高的海啸淹没,在她的手指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动作的时候,她会觉得窒息,但手不能停,接着她被水浇透了。

创世纪的情欲大洪水又像从来没有来过那样一秒退散,她好像置身爱欲的撒哈拉沙漠,她想要的是激起一切欲望源头——胡太英,而胡太英从来很有礼貌。偶然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问胡太英要不要去她家吃饭,她说不了,她太太来警局接她回家了。

胡太英的太太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听说她们很早就去加拿大领证了,婚礼也悄悄地办过了,光是看着那个幸福女人,她就知道胡太英不会想和自己上床,即便像王释诚这样摇屁股求操也讨不来的。

她摇动着手指,一边来回前后抽插着她,一边用拇指揉、压捏着她的阴蒂,她这样卖力地讨,她自然要尽心出力给够她的瘾。她的逼收紧,水流出来,还有湿乎乎的另外一种水。

她亲吻了她的牡蛎,就像她在幻想胡太英会亲吻她的一样。她并不嫌弃她湿漉漉的一切,她心里甚至有点喜欢王释诚了现在,这样一个漂亮女孩摇着屁股学猫叫,很难喜欢不起来吧。

“鼓掌!adire!”张实繁讨厌的声音伴随着她浮夸又不合时宜的掌声再度响起,“释诚小狗,我觉得,你是喜欢她的吧?”

喜欢?王释诚讨厌这一切,她称得上恨。

喜欢,她只喜欢陈于心,她只会爱她。其余的人,不过是手指触上肉,就把她当成了按摩店小妹,喂点不要钱的肉在当菩萨罢了。张实繁自然就不用多说了吧,要你的舌头割下来给她还不够,双手奉上哑了还要叩谢娘娘开恩;李淳岸一个空有强硬外表的软骨头,拿把枪指着她,她就能把自己的肠子掏出来跳绳,更何况她一个无关紧要的跟班的命呢。

王释诚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喜欢李姐的。”

张实繁忽然晴天大变,扇了她一巴掌,“小狗这么快就换主人了啊?喂了你这样久,摇摇尾巴就跟别人走?”

王释诚几乎要全部忘记再熟悉不过的做作,如今恐惧重现,她瞻前顾后也很难判断出她想演哪一出。装作还在情欲中的样子,她狂热地摇了摇不存在的尾巴说:“我也喜欢您的,主人。”

李淳岸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主人?”她以为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那接下来是什么?3p吗?还是说王释诚已经被脱险而生的色情演员困住了,再也弄不清眼下是死里逃生吗?

“看来小狗还是可爱的嘞?”张实繁揉了揉她的屁股,扇了一巴掌,“我们多年后重逢,对你也有新鲜感,但是你不该乱谈恋爱的,高中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王释诚分外痛苦、眉毛拧紧,她的逼被她一把捏住、狂躁地往外拉扯,这个女人从来在正常的性交中体会不到快感,就像她在平庸的财富里找不到嗜血的暴利一样,要过山过水的艰辛性爱才能如她的意。

看她不肯罢休,王释诚就知道自己该疯狂地扭屁股,她更卖力地凑近张实繁的手中,完全把自己交由她控制,她知道她喜欢操控别人。

“要不让田田把你宰了吧?”张实繁掐着她的逼,一来一回地伸着手指抽插着,刚刚高潮过的身体对这样剧烈的动作很不适,但她知道在张实繁面前,没有人有说不的权利。

“好啊。”也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真心的,王释诚突然对能离开这个恶魔手中充满了绝望,但这样顶她,只能招来更大的报复,她艰难地说着违心的话,“我听主人的吩咐。”

李淳岸看着这荒谬失智的一幕,她忽然感到被玩弄,原来王释诚你背地里这样下贱,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能对我摇的屁股,对她会摇得更欢。她真是误会了,还以为张实繁要她的命,原来只是想要她,或者在要她之前,先耍耍自己这个清高的臭条子……

啊,你们有钱人玩得好开。

“两位好好玩,要不然我就先不打扰了?”李淳岸在产生了“王释诚是自愿的”这样的念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负担地打算放弃她,毕竟“小狗和主人嬉戏”,和她一个不相干的工具人什么事?她何必要去救一条狗?那不关她的事了。

再也不要做警察了,这未必会是坏事。

陈静希也算是一代模范,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不是也照样收了钱往兜里揣,其余的就等时间来毁尸灭迹,说上一句:我管不了了。终归报应还是来了,他老婆死了,接着自己也横死家中……

想到胡太英突然改口,胡太英因此死了,操劳一桩钱权交易之外不为其他的案子,她累到心梗,猝死在了办公室。真是不值得。李淳岸发愿要辞去工作,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她再也不要当一天的警察了,想到坚持下来的这些年,无一不是在她身体里活着的胡太英在支撑着,这没有意义的,她也因此死了,为了别人的钱,不值得这样卖命。

“好啊,李警官也不想保你了呢。可怜的小狗,她就这样抛弃你了……”张实繁听到李淳岸的告别根本不在意,只想嘲讽王释诚,折磨她所剩无几的心理防线,“可是,我不会的,如果你没有走丢……或者说叫逃跑的话,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的。”

李淳岸一瘸一拐地扶着墙站起来,射穿她膝盖的保镖把她搀扶到门口。

张实繁玩弄着王释诚,也没有忘记提醒李淳岸:“那陈静希的案子就拜托给李警官了……”

李淳岸这时才感到内心的悲凉,她以为在钱面前,她还可以说不,但当钱多到可以买通湖岸市所有的警察和法官时,原来这真是没有选择的事。当时的胡太英,会不会也是在这样的处境下,被人算计了命,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一直在想,或许自己会比她潇洒许多。

要是说没有选择,更适合王释诚,在李淳岸抛下她自己逃命之后,她的恐惧感也没有变得更多,至少,这是张实繁和她的账,和李淳岸无关,她也不怪她的临阵脱逃。只是失望是难免的。

“释诚小狗说想死,是知道我到底舍不得把你浪费了吧。”张实繁在李淳岸走了之后,抽起了卷烟,烟雾缭绕着王释诚的脸。

王释诚被保镖田田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重力更让她察觉到膝盖迟滞的痛。对于张实繁的话,她已经不想再回答了,这就是一场非此非彼的游戏,无论她回答她还是保持沉默,终归她都会曲解她的意思,性虐或者精神摧毁,这是她擅长的,她知道。

“说话啊!汪!”张实繁神经质地吼了起来,在看到王释诚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猛地抖了一下,她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愉快。

“要是说你最容易惹恼我什么,我想肯定是怕我。”

张实繁自话自说,但她并不打算放过王释诚的肉体,在她的体内放跳蛋之类的体力活,交由田田来做,她无暇动手,但她很乐意坏心眼地看着王释诚被痛逼哭的样子,譬如把做了美甲的手指放进已经被跳蛋震麻了的g点刮蹭着,或是像是在撕开透明的商品塑料包装那样粗暴地拉扯她的乳房,她两个都做了,“我说,你,放松啊。”

“怎么样?有没有爽到?不是听说你很恋痛吗?”很欠揍,王释诚闭上眼睛,收住那些想把张实繁杀了的眼神,转而憋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放过我吧,主人。求求你……”

“你不是很喜欢吗?都流到我的裤子上了,好脏的口水小狗。”张实繁深呼吸了一口,接着把烟雾喷在了她的脸上,又一次难闻的烟味,好刺鼻,王释诚闻到了,那是尿液和大蒜混杂的味道,她在飞叶子。

“喜欢的话,要说感谢主人哦!”张实繁又抽了一巴掌在王释诚紧绷而挺翘的屁股上,“你第二容易惹怒我的,就是你他妈的这具僵尸身体,敏感得水流成瀑布了,也不愿意给点反应!怎么?不想玩扔盘子游戏了?要不然我再去给你找一群人来干你,我看每次那种时候,你挺欢快的嘛!”

看着她已经被抽打得一片红痕的屁股,再加上叶子给她的抽离感,张实繁真的有股怒火怄在了小腹,她想狠狠地抽打她,或者说狠狠地抽插她,用一堆侵略性的方式把她砍成两半。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感谢,张实繁愤怒地掐住了她的乳尖。

“啊……”王释诚忍不住,哭着叫痛,求她松手,却惹来她更肆意地玩弄,就像要把她们从王释诚的身体里拔除一样暴虐地拉扯,乳肉已经被扯红到亲紫,顶端的颗粒像是被奸得落败了,两颗肉粒蔫蔫地立在乳肉上,快要分离。

“现在要叫我松手了?刚刚和李淳岸,你可不是那么冷淡的。我想你和徐越安也不是这样的吧!”像是在发泄最近的不如意,她左右来回抽着王释诚的巴掌,“你死了啊?这样装尸体,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去死。”

王释诚扯出藏着无奈和凄惨的失智笑容,“好啊,主人。我只有一个电话要打。我情愿死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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