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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谁是白道而谁又是黑道

 

「这件不行,去换上我们的。」

联调局的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虽然都是群自大的猪,海晓心想着。

换上沉甸甸二层钢板的fbi防弹衣,又上了两块肩甲:「十分鐘。」西装男继续对海晓比划着,然后递给他一个对讲机。

茱迪拿过扩音器:「杰克,我们的人没有武装,正在进去,不要开枪。」

杰克应该是熟悉茱迪的,但是他没有回应。

海晓高举双手进了屋,里面的一个小弟手拿散弹枪贴墙站着,指了指楼上。

二楼沙发上坐着一隻笼子里的黑熊,你从他张开的嘴和兇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处在爆发的边缘,他用手里那把长枪管史密斯左轮指着海晓:「楼下的是莉莉?」

海晓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新的守桥人?你能为我做什么?」他神情放松了些。

海晓把手放下问:「有烟么?」

海晓思考着,这时候任何一句话都会引起他情绪的崩盘,尤其是「我来带你自首」这样的话。

海晓点上对方的肯特,问:「你的车在哪儿?」

杰克摇了摇头:「四周都封锁了,我的车在两条街以外,我们必须和他们拼了,逃是逃不掉的,我没杀那两个员警,他们这是想置我于死地。」

「硬拼不是办法,杰克,东尼让我保住你。」海晓设法让他情绪稳定,并且自己否定逃跑的极端想法。

杰克听到东尼的名字,冷静了些:「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听着杰克,我来的目的就是保住你,做到这点,你必须要配合我,外面那些人恨你,如果你做任何极端的处理,我们两个都会被射杀,这不符合家族利益。」

海晓把自己放在黑手党的立场,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沉着。

杰克点了点头。

「如果你够冷静,你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出去,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后面的事情,我会和东尼处理,我会协助你们找到,你是无辜的证据。」

杰克迟疑着,眼中闪烁着怀疑和挣扎。

「如果你死在这儿,你就是毫无价值的。你的案子就结束了,家族也会一直背着这个罪名,所有利益都会受到损害。」

也许是海晓天生就具备匪徒的气质,他的劝导成了匪徒之间的推心置腹。

杰克被打动了,他把枪递给海晓。

海晓站起来对着对讲机说:「嫌犯已经解除武装,我们将从正门走出。重复,嫌犯没有武装,我们将从正门走出。」

心情放松下来的时候,海晓从视窗发现,不远处徘徊着两架直升机,机身上写着fbi,但是并没有联邦员警的大标志,飞行的高度也不像警务任务那种巡逻和戒备的绕圈,而是一种预备和稳定的姿态。

「是esu?紧急警务小组?可地面没有他们的指挥。」

特殊员警学校的训练,让海晓心中升起预警的第六感。

海晓让杰克的两个保镖把散弹枪从视窗扔出去,缓慢地到了门口,杰克站在海晓身后,海晓再一次拿起对讲机。

「我们马上要出来,重复,没有武装,没有武装。」

那边传来清晰的茱迪的声音:「收到,请慢慢走出来,双手高举,完毕。」

海晓打开前门,门开了。海晓高举双手出现在门口,耳机里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女性冷静声音:「绿灯」。

杰克出现在海晓后方。

「绿灯?」海晓心中一震。

杰克的头缓慢地从海晓身后闪了出来。海晓抬头看见了其中一架直升机的侧门是开着的,一个长长的枪管带着两个支架握在一双深蓝色带着口袋衣服的上臂中。

一刹那,海晓立刻明白了,他猛地双脚蹬地,身体重重地撞在杰克的怀里,杰克失去重心,向门里倒去,海晓向后撞的时候手拉住了门把。

这时候枪响了,面前一道气流几乎擦着海晓的面颊,贴着门缝,打在二楼楼梯上,木屑嘣了海晓一脸。

海晓和杰克都倒了地,听见枪响,外面那些探子没头没脑地零碎地开了几枪,立刻变成大规模的扫射。杰克的两个保镖还来不及反应就在屋内被打得弹跳着缓缓仰面倒下。

海晓右手压着杰克,左手寻找对讲机,看见楼梯上点50的弹孔,海晓确定了,那架直升机不是esu更不是fbi,是海豹,这也不是一个fbi的逮捕行动,是军事行动。

「别动,别出声!」海晓呵斥杰克。

海晓心中暗谢fbi对话机强大的接收功能,让他捕捉到了这射杀前的绿灯,只有特种部队指挥中心下达开火指令会用这个词。

当四周纷飞的子弹和木屑纷纷掉落的时间转回现实,海晓听见茱迪在扩音器里面歇斯底里地大喊:「停火!停火,要求立即停火,嫌犯没有武装,我们有警官在屋子里。」

门被撞开,真正的esu小组扛着盾牌冲了进来,有四个人死死地压着海晓和杰克,随后杰克被上了手銬,带了出去。

茱迪过来扶起了海晓,海晓一言未发,走上车隔着车窗看着杰克,杰克同样看着他。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直升飞机上的狙击手是要就地射杀他们,另一边的西装男在和一个压低帽子的风衣人说着什么,说完风衣人匆匆地走了。

海晓在车里把fbi防弹衣脱了,扔出车外。

茱迪则还在外面对那群fbi大喊大叫,联调局显然没把她当回事。茱迪上了车还摇下玻璃,对着外面喊:「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咱们内务处见。」

西装男过来捡起地上的防弹衣,似乎很无奈地看了海晓一眼。

茱迪发动引擎,带着强大的摩擦地面的声音,把车开走了。

「你没事吧?」茱迪问。

「我没事。」海晓心不在焉地说。

我该相信谁?海晓思考着,这个枪局里,谁知情谁又不知情?

「这帮狗娘养的,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把我们当人,他们的案子才不会管我们死活。」茱迪还在骂着:「你很勇敢,我收回我对你的评价。」

茱迪转头看了海晓一眼。海晓把身体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回了一句:「我们需要知道杰克被关押在哪里,他还会有危险。」

「什么?你是说他们不是走火,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哪个冒失鬼走火后引起的扫射。」茱迪有些茫然。

这个女人有点傻,怪不得没有派她去守桥。海晓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了。

「以防万一吧,我们还是需要知道他的关押地点,我好和天使基金的交流。」海晓不想去解释那个绿灯信号,他要等待看清楚谁是白道,而谁又是黑道。

「你说得对,海晓,我会办妥,以防万一。」茱迪看海晓的眼神已经带了一些佩服。

海晓把窗户摇下来,他让新泽西的风吹进车里,吹散这桥两边的迷雾。

埃瑞克准备了两杯苦咖啡,海晓的那杯稍微有些糖。

「你一定在想,你现在要相信谁?」埃瑞克坐在海晓边上。

「我不知道,长官。」

「我瞭解得不太清楚,你躲开的那一枪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埃瑞克问,「孩子,你需要相信你的团队,这样你才能在这一行做好。」

海晓犹豫了一下,如果他不能相信他的顶头长官,那么他也就不必再做这个工作了。

海晓喝了口咖啡说:「现场有两架标识不明的直升机,至少有一架里面有海豹特别战术小组,开枪的是狙击手,目标不是我,是杰克。但是他们会射杀我——假如我挡了狙击镜的话。」

「你能判别他们是海豹?而不是三角洲、绿贝雷、或者其它什么机构?」

「我不确定,埃瑞克,但是陆战部队都会通过一个掩体来找到射击的位置,只有海军陆上行动组习惯于在直升机上开枪。」

「看来鹰校这两年习惯于混合训练。」埃瑞克沉抑了一下说,「很好,你在鹰校的训练有助于你参与这项复杂的计画,守桥总部派你来,也许你反而能给他们惊喜。」

埃瑞克忧鬱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担忧:「特种部队的人混在fbi里面……」埃瑞克沉默了。他拿起电话:「茱迪,查一下杰克在北非期间有什么资料,给咱们情报局的朋友打几个电话。」

「海晓,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之前不要下结论,也不要去猜测和你本身任务无关的事情。」

到了78分局的时候,老迈叫住了海晓。

「老迈,嘿,怎么样……」海晓拍了拍他。

「阿海,说实话,你让我们吃惊了,我们当时对你有两种猜测……」

海晓微笑地等他继续。

「要么你是一个帮派小混混,有些背景,为了洗清什么来我们这儿;要么你是一个菜鸟,年轻,刚毕业,对于未来无所适从。可这两个你都不是,阿海,也许你有运气,也许你是愚智的,但这些都藏不住你的眼神。我看好你。」他把头微微向右,右手放在胸前,大拇指向左,微微停顿一下,给了海晓一个典型的美式员警大拇指,随后又给了海晓一个鼓励式的微笑,转身走了。

他们都很有个人魅力,这就是美国员警。

海晓摇了摇头,推门走进了里昂局长的办公室。

里昂坐在那里,凝视着海晓。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信命么?阿海。就是你们中国人那一套。」

「嗯……还好,」海晓回答,「有些事情确实不受你我掌控。」

「我喜欢看你们中国的一些书,包括毛泽东的一些东西,对于你们中国人说的『不要站错队』这个哲学理论,我很有体会。」

海晓等待他说完,并开始思考。

「我和埃瑞克并没有私人恩怨,也没有个人衝突,我之所以没有选择支持他,是因为我们和中国城的朋友有一些生意来往,而他们支援的是李虎,哦,这个你不知道,李虎是曼哈顿中城分局局长。我派你去支持埃瑞克,原本就抱着你会把事情搞砸而我又不必负责的态度。」他说完看着海晓。

「他们有一些什么东西和义大利人有恩怨或者其他什么,我从来不过问,李虎有他自己的管道。」

海晓被他的坦诚击中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很惊讶,却又不愤怒,这说明你预知了我的意图。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惊讶我和你坦诚地说出这些?不要惊讶,因为我要对你的能力和位置作重新评估了。这次的投票有三方,内部角逐的已经结束,胜出的是埃瑞克,李虎可能就要让位了,所以两大社团的支持显得对李虎相当重要。华先生支援的是李虎,这个任何人改变不了,东尼原本是希望看热闹,然后交换一些条件,但是你的出现让这件事產生了变数。如果东尼支持了埃瑞克,李虎就落选了,但这也未必是坏事,我从来就不喜欢李虎,这个嘛,你慢慢就知道了。李虎这个人呢,怎么说好呢,有些粗鲁。哦,这并不是指他的个性,是他人性上的东西。总之呢,如果埃瑞克胜出,我希望78还能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係和管道。」

如果说埃瑞克是带着忧鬱眼神淡泊的人,那么里昂就是一个带着灵敏嗅觉的激进的人。

临走时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海晓:「这个送给你爸爸,这是中国城商会老唐的一点意思,你爸不肯收,他让我拿给你。你知道你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出了门,想了想,决定回家一趟。海晓拨了越下的电话。

「哈罗,越下吉他。」阮树的声音响起。

「是我,我家宝贝呢?」海晓问。

「在忙,海探长,你回来吃饭么?」阮树答。

「我回家一趟,估计不回来吃了。」海晓说。

「回去干嘛?挨駡?哈哈哈,你确定你能吃上饭?」阮树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畜牲,海晓不想搭理他:「别废话,我要和我家宝贝说话。」

「喂!」为婷那边甜甜的声音。

「哈尼(美:亲爱的),我要回家一趟,不回来吃饭了。」

「哦,那你几点回来呀?」为婷有些撒娇地问。

「九点左右,我会想你的,你乖乖帮阿树弄店里生意哦。」

「嗯呢,你早点回来,我去忙了,亲亲。」

海晓冲着听筒「么么」的时候,那边传来阮树的声音:「嘿!你真噁心,我给你留点吃的吧?你确定你能吃上饭?」

海晓一怒,掛了电话。

「哈嘍?哈嘍?阿海?……大虾,还是老样子,阿海回来吃……」阮树交待。

到家后,海晓他父皇手舞足蹈地在家听莫札特,神叨叨地坐在沙发上冒烟,手里打着拍子。丁阿姨正在厨房做着饭。介绍一下,她是海晓父皇的爱妃,苏州的一个老师,海晓还是蛮喜欢她的,虽然有着苏州小女人的种种爱算计的毛病,但是海晓还是蛮喜欢她,她无数次的从父皇的藤杖下解救了海晓。

父皇看到海晓进门,心情更好了,嘴里还哼哼唧唧,用眼神瞟着海晓。

海晓拿着盒子颤颤悠悠地走过去。

「拿来。」他威严的呵斥了一声,打开,是一块镶着鑽的西铁城表。

他父皇皱着眉头:「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啊,这个是分局领导送的,啊,这个……」海晓看见他爸就慌慌张张,就心里发毛。

「你们分局领导会送你东西?胡说八道,到底是什么?」他长驴脸一下子又拉了起来。

「这个是中国城老唐托我分局领导送你的。」海晓开始感到压力。

他父皇的嘴立刻张得老大。

「你这混帐,我从小让你学好,不要去和那些越南人混一起,你看看,好不容易你有一份正当职业,你又学着去收人家什么东西?让你做上等人,并不是要求你要挣多少钱,是要你做个正直的人。」他吐沫星子飞溅在海晓脸上,开始用手指点着海晓的头。

「爸,不用这么上纲上线,这是美国,也许人家只是好意?你如果不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就当交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不是经常去唐叔叔那里演讲经济学那套狗屁。」海晓毫不客气,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主意的扎辫子小奴才了。

父皇脸上带着不能置信的表情:「你……混帐东西!!!要你来教训你老子?」

抬起手的时候,突然发现海晓现在已经比他高一头,当然腰里还别着枪,衬衣领子上「nypd」几个银线绣的大字也很有威慑力。

「宁清,寧清,」丁阿姨听见父皇的怒吼,连忙从厨房赶出来,「马上要吃饭了,你这是干什么?」

海晓和他父皇俩僵持不下。

父皇连盒子带表「咣当」一声扔在了门口,海晓弯腰去拣,顺道开门。

父皇在里面怒駡:「不成材的废物。」

海晓觉得脑子上的青筋咚咚地跳,深呼吸,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他整理下礼品盒子,抬头看见了对面阮树家的小门。(成年以后,阮树三兄弟都搬到酒吧楼上去住了,阮妈妈怕吵,自己住在这里,偶尔阮树他们会回来。)

海晓毫不犹豫地敲了门,既然他不领情,这东西也不能浪费。

「晓晓?」阮妈妈看见海晓十分高兴。

「阿妈,我还有任务,过来看我爸,这个给您。」

阮妈妈打开盒子,一惊:「这个多少钱啊?这么贵的东西!」

「阿妈,你拿去用好了,这个是我们头儿给我爸的,他无福消受。」海晓觉得已经受够了那偏执老毛球的气。

「啊?你们又吵架了?晓晓你要听你爸爸话,他很有学问,他不会害你。」

「好啦,阿妈,他那个人你知道,我没时间去对付他,这个你留着用,或者卖掉给自己买点什么。」海晓说完抱着她亲了一下,开门走了。

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模式,他爸一生都是这样,他寧可用一切来维持他自身的一种对生命的尊重,丝毫不越过自己的道德底线,可能有时候他的倔强和严肃是那么令人反感,他保持着他精神上的富足。

阮妈妈随和,无私地用手里能用的一切支持着阮雄,阮树父子经营的越青,她不会去过问钱从哪里来,可能这也是一种幸福,去守护自己爱的人,无论对错。

海晓回到越下还很早,他们刚刚开饭,为婷嘴里含着筷子,转头睁大眼睛看着海晓。本来想冲上来,但是被边上一个西班牙雀斑女孩子拉住亲亲热热地说话。

「嘿,雪娜。」海晓脱了衣服坐在桌子边上,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抢阿鬼已经夹到碗里的春捲。

阮树从厨房出来,端了个盘子,上面是拌牛肉。

「你送阿妈那个表要8千多美金吧?你又把你爸的东西拿出来给人。」

「那又怎样?他无福消受,还不允许百姓过上幸福生活?」海晓含糊不清地咬着春捲。

「我让大虾明天拿去卖掉,补充会里的经费了哦?」阮树把盘子放在雪娜和为婷跟前。

「随你们大小便,快点,我要吃那个猪肉包,好饿……」海晓嘴里填满了东西。

「斗马!大虾,海叔要吃那个辣椒多一点的!」他冲着厨房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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