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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英灵

 

尴尬之后,双方各阐述理由。君士坦丁觉得起步的“色雷斯联盟王国”听起来还是太超前了,会让罗马像个封臣属国,他更想和迦勒底保持现在的关系。

弗拉德则单纯地得多:他痛恨泛人类史的现实、痛恨身故之后祖国被奥斯曼所控制,所以比起和苏丹合作,他更想穿刺对方。

“名号问题,简单,”藤丸立香和所长对视一眼,显然这个状况在她们预料之中,“给哥把’王国’去了,色雷斯联盟,不牵涉主权问题。原来和迦勒底的条件不变,好吧?”

从先前威尼斯自治区和迦勒底的协议中,藤丸立香也看出来了,君士坦丁的“主权”概念和现代人还是有差别的,在她看来更多是一种皇权、教权和地缘的混合概念。藤丸立香不是历史学家,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

她能确定的是,这哥的算盘非常现实:迦勒底帮他赶了两回苏丹、合约是慈善价,买卖划算。他也知道自己本事不行,眼前就这一条能抱的大腿,必定会跟随。至于那高贵的百分比伤害,等到拜占庭发展到国力鼎盛才会痛到,还有时间。

果不其然,君士坦丁沉默十秒同意了。

藤丸立香转向弗拉德:“大公,要是由你来把苏丹送上英灵座,泻了这个火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弗拉德当场答应。藤丸立香太了解她这个异国异父异母的大哥了。有盟友弥补不足,能够背靠祖国、放手一战,一切好说。

问题就此解决,迦勒底的计划就此启动。

会议结束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君士坦丁看着迦勒底魔术师们离席,问弗拉德:

“您赶时间吗?”

“本来要赶,听汝一言,也不想赶了。”

君士坦丁把葡萄酒捧出来,按惯例给他的盟友斟酒。

“对于苏丹……庆祝早了,”弗拉德吐出一句,喝得有点闷。

君士坦丁点点头,只默默饮酒。按迦勒底的策略,他在泛人类史的过去已是既定事实,在魔术领域则是无法逆转的克制关系,所以不适合与苏丹正面对战。而弗拉德形成过有效的压制,需要承担主要的战场压力。对于这个结果,君士坦丁有种奇异的回避感。

生前那个随时要亡国的氛围下,君士坦丁更多是厌恶前朝和恨自己。但他并不在乎取走自己头颅的人是谁,所以对苏丹也没有弗拉德这般痛恨。强力确实让他窒息,最后那几个月精疲力尽,称不上好死。在特异点能有个躲在后方的机会,称得上舒适。但是让盟友迎接这压力,多少有点愧疚。

所以这动荡的心绪没有持续多久,他的享不得福综合症发了,想尽快结束会面,就说:“请您……”

弗拉德刚好也有话要说,直接抢了君士坦丁的话头:“同为护国者,余可是靠篡权上去的。汝怎么看?”

不知道怎么,君士坦丁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异样,他感觉弗拉德想说一些别的事情,而且这话题由一个难以启齿转入了另一个难以启齿。

“虽然是我出生很早之前的事,但先祖米海尔也是这么开辟王朝的。”

在此之前,弗拉德对罗马的王朝没什么印象,突如其来的共同的污点突然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守护不是空谈,需要现实一点,所以我同意宗教联合、背弃了一部分教徒,却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同样弄脏了手,您在有生之年却保护了祖国,令人羡慕。”

“……汝倒是看得开。”

话是实话,君士坦丁说完爽了几秒就后悔了。主动卸下残留不多的体面,还是很羞耻,他把话题转回初衷:“……请您记得统计所需的军备,我要开始准备了。”

弗拉德面对盟友的坦诚,却有些意犹未尽:“汝今日没有什么公务吧?”

君士坦丁猜到对方的用意:“本来有,听您这么问,也就没有了。”

瓦拉几亚大公吻了罗马皇帝的嘴唇:“余索求圣徒之血。”

因为避战让君士坦丁过意不去,所以他解开铠甲,露出脖子。与秀发美髯摩擦的感觉很好,穿刺的力道堪称艺术,被吸动脉血的感觉绝佳,君士坦丁又不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了。只是他不太顾及圣杯的盈缺周期,当天是第一天,魔力很低,所以那场让双方都酣畅淋漓的痛饮之后,他昏死在盟友怀里。

弗拉德倒是记得藤丸立香的嘱咐:如有意外,务必把罗马皇帝交还到那位高挑靓丽的御主手上。他往外眺望,看到佩佩在远处和藤丸立香闲聊,觉得很安全,就为君士坦丁穿戴整齐、抱他出门,沿着大道走了大概五十米,为众人所见。

主君昏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罗马近卫队素有预案,就簇拥着客人,把皇帝交回次席代理首相手里,往寝宫返回。

佩佩从弗拉德手里把自己从者抱走,先前申请过饮酒,他就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而且有机会抱走,颇有些昭示猫之所有权的味道。但他习惯以魔术师逻辑思考,总是忘了自己的从者是做什么工作的。

议事厅距离寝室有一公里,皇帝见客之前刚巡城回来、一整套重铠没来得及换就被请过去了,代理首相贸然接手,只有好戏看。

近卫队指挥官本来也不喜欢这个代理首相,主要他在宫中名声不好,人倒是没深接触过,只觉得太娘、气场不合。这下找到机会搞一把,可不能放过,指挥官就假意上前,只吆喝两句指挥士兵,也没给佩佩马匹代步。

但指挥官也保持职业素养,命令近卫队拥紧一点,免得代理首相手一软、让皇帝摔了。

而代理首相反而满脸喜色,抱着皇帝秀恩爱似的走完一公里,有种带猫上街不栓绳的得意感,都要乐出花了。近卫队列位惊讶于他的膂力,各自心中暗暗佩服,感觉人不可貌相、算得上一个猛汉,遭到宫中无能皇族的诋毁也在情理之中。指挥官更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属实该死。

本来这事发生在宫中,需要隐秘掩藏,但卷帘大将总有打破琉璃盏的,当天近卫队换班之后,首都传出谣言:罗马皇帝接待瓦拉几亚外宾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帅哥和一个花美男,忍不住春情涌动、大庭广众之下被轮番入了沟子,还被花美男拖着爆操了一公里,爽得昏死过去。

本来这是句屁话,但是传来传去变了味。傍晚到了威尼斯人那里的版本已经演变成:皇帝见了瓦拉几亚人被传染了急性病,快死了。

有些老六就当了真。因为之前演唱会暴乱的处罚是女将军为热那亚人付的赎金,而威尼斯人是自己付的,所以他们总觉得皇帝偏心,这下直接趁他病、要老乡命。除了演唱会,先前在热那亚老乡那吃别的亏也不少,自治区里的威尼斯人憋不住了,觉得趁此良机赶紧干吧,就纠集了港口里的同乡。

威尼斯人早有预谋,所以谈生意很快,午夜时分就把加泰罗尼亚佣兵领进门来,凌晨从自治区海岸开船到海岸对面的热那亚区进行突袭,刚好也下了雨,主打一个对等报复。

很遗憾,伊丽莎白·巴托里的演唱会加开午夜场,藤丸立香还在台下打call,这一下创脸上去了。她知道皇帝为了让她异国异父异母的大哥爽到、给了份不省人事的人情,就没启动血流成河,只是把闹事的全部拉回监狱,各留一人回去给两边区域总督报信,商议后续。

第二天皇帝没起来,在卧室听完汇报只觉得心累,但是也不想拦什么,把佩剑给了藤丸立香,让她先按惯例处理。藤丸立香复刻了上一次的处理方式,但她隐隐觉得,这事升级了,没那么容易结束。

佩佩不解:“黄谣都造到头上了,还不杀他们?”

君士坦丁闭上眼睛,解释说堡里造黄谣是有套路的:宗旨是男的冶游、女的淫乱。细分下去,长期未婚和鳏居的卖沟子、已婚的出轨、已婚已育的私生子、丧偶且留有异性子嗣的乱伦,实在造不动的就性癖紊乱,刻板印象一套套,总有一款适合你。计较起来没完没了。给他编的这段竟然带剧情,算很有想象力,甚至值得一乐。

“你对他们太好了,”佩佩捏他手。

君士坦丁是不想计较,但近卫队指挥官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几天后,造谣的始作俑者被找到、之后被指挥官秘密处死了。

这件事持续到第二年,君士坦丁懒得在意大利各路总督身上浪费精力了,他的求援方向转向多瑙河以北,那里多多少少能募到现金。反而是有威尼斯人因为罗马出口税太高,跑回老家,顺便告状。威尼斯因为其他事端在国内吃了亏,暂时不想动热那亚老乡,但火总要撒,就写信给罗马皇帝兴师问罪。

君士坦丁回复:“我在准备偿还前朝的欠款,五千杜卡特能否让您把这些人带回去?”

迦勒底到来之前,罗马对奥斯曼纸面上的纳贡额度是每年一万杜卡特,交不交得上另说。有了迦勒底之后,这钱就省了,可以干点别的。君士坦丁对前朝的账是有数的,纳贡他不打算给一分,除非迦勒底被战翻,当然,迦勒底翻了他也别想保住脑袋,结果一样是不给。不过前朝皇家出行在外的借支和抵押、皇产司有对应记录的部分,还是要付的。

提到钱,总督可来劲了,称这不是欠款,是处理润人额外的价钱。君士坦丁不想谈,此事搁置,持续针对威尼斯人的高税率让他们走得七七八八了。总督威胁,如果不处理就把前朝抵押的皇冠拿出来拍卖。

提到皇冠,君士坦丁火上来了,让总督请便,随手让藤丸立香把带来消息的威尼斯使者处理了,他生气归生气,本来意思还是送客,但藤丸立香以为他终于想看血流成河了,就把这事交给回来省亲的道满,结果变成了沉到海峡里放生。当时并非战时,所以这是一个错误决定。

后来的事情发生在次年,也有点离谱:威尼斯人收到回信,开来四十艘战舰要给罗马皇帝一点教训,在马尔马拉海碰上了同样目的的奥斯曼舰队,因为奥斯曼舰船没更新、新船的款式和奥尔加玛丽捡回金角湾的相同。威尼斯人把苏丹部署的零散舰队当成罗马舰队打了。

双方各抛下几艘船撤退。威尼斯人以为自己赢了,美滋滋撤走,苏丹缓过神来,以为对方是罗马援军,分一路兵先去收拾他们了。威尼斯舰队被击沉数十艘,活下来的人回去称:罗马人又向奥斯曼称臣了。

那时君士坦丁已经进入了他在色雷斯联盟中的角色,注意力在兵工厂和运输上,对战场没有很高的关注。他是从教皇写来的信里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的,看了只有满头问号。但是苏丹的教训是,他的海军还需要整肃、未到战机,所以暂且撤退了。

时间回到当前,藤丸立香办事的时候奥尔加玛丽也从伊斯坦布尔过来了,带来了茄子和柿子的种子,还有绣球花和各类花卉的种子。茄子次年种下,收获后用橄榄油和土豆爆炒,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大吃特吃。柿子也是次年,产量也不错,就是宫里罗马人谁吃谁拉稀,被誉为通便圣果。绣球花后来铺满布雷契耐宫东北方向往海岸的坡地上,五颜六色的一大片,颇为好看。

佩佩见所长大驾光临,简单说了近期之事,把从者往床边抱、塞到所长怀里,“今天可以摸佩佩的猫咪”,说完借口抽烟走了。他出门碰上换班的近卫队,几个士兵见了先前那一公里,敬他是猛汉,但不觉得他是个大人物,就要请他喝酒吃饭。佩佩答应了,想看看这帮臭男人有什么活要整。

君士坦丁想起来,最近几个月没和奥尔加玛丽有什么私下往来,她肯定憋了个大的。他知道自己差点完蛋,被御主察觉、随手救一命,就乖乖依偎在她手边。

“工厂已经启动了,包括魔术工房……”

君士坦丁哑了,现在的状态听个报告、开开玩笑还行,说正经话实在难绷。

“我不是来说公事的,”奥尔加玛丽打断他,“你不太好。”

他保持微笑:“恕我不能起来接待你了。”

这句话消耗了君士坦丁最后的体面,他宕机几秒,感到嘴唇被吻住,细微的魔力从舌尖传来,足够保持清醒,但没有先前天体大魔术之后那次那么猛烈。他索性仔细品味这个吻,这回她没有见面时那么生涩,在此态势之下有温和压制和对抗综合下的平衡。如果算上那份魔力,竟然还有独处祈祷、思考渐渐清晰的意味,堪称完美。警惕和审视最终变成坦然的享受。

奥尔加玛丽也有类似的揣度,但方向截然相反。遭到雷夫的深重教训之后,她多少担心周围的所有会离开自己,想抓紧。对于藤丸立香和佩佩隆奇诺还能涨工资,但是特异点赚钱特异点花,一分别想带回迦,这钱更多也是人情世故。她对自己能给他人的,多少有些不满足。藤丸立香想送她上英灵座,那天大的好意让她的感情暂时无从安放。

先前在伊斯坦布尔的投资花掉几笔大钱,让奥尔加玛丽略微舒缓了下,可怎么都觉得不满足。回来本来还是想说魔术师的公事,而佩佩这一顺水推舟,反而成了平稳的释放,也在她意料之外。

“……这个有点硌,我可以拿掉一个吗?”她问。

恍惚之中君士坦丁没听清她说什么,但也不好拒绝,只“嗯”了声表示同意。奥尔加玛丽摘了他左侧的耳饰,揽着他的脖子继续亲吻。那耳饰有点分量,让他觉得短暂地失去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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