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桓启神色复杂,心忖道:她自幼在江夏长大,唯一有机会以女郎充作郎君,便是那次溺水。
杨氏只有一儿一女,若当年落水不见的是郎君,家中没有男嗣,卫姌为此顶了兄长。桓启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心中泛起极隐秘的巨大的喜意。他碍着她郎君的身份,想要亲近而不得,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如今猜到卫姌是女儿身,原本因男子心里隔着一层的感觉一扫而空。
他也早就厌烦被那层兄弟关系束缚手脚,如今却再无顾忌了。
卫姌喝了汤药这晚睡地沉,第二天一早醒来,果然是月事来了,幸而晚上做了准备,不至于弄脏被褥,只是身体又酸又沉,下半身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难受。她闭上眼又躺了一会儿,手脚却有些泛冷了,这才朝外喊一声。
惠娘并无回应,卫姌觉得奇怪,又叫了两声,婢女怀绿听见了,在门前道:“小郎君起了我这就去打水来。”
卫姌猜惠娘去做其他事了这才不在屋外,便自己坐了起来,屋里炭火已熄,空气微冷,她微微哆嗦了一下,掀开被子就要起来穿衣。房门突然打开,一股冷风窜了进来。卫姌最是胃寒,又重新盖了被子,这才抬头看去。
桓启伤刚好,早上就在练武场活动手脚,此时穿着一身靛蓝的劲服,袖口与束脚紧扎,肩宽腿长,高大英武,挟着外头的寒气大步进来。
卫姌瞪大眼睛,不明白他怎么大早就来了。
“二哥。”
桓启嘴角噙着一丝笑,目光在她的脸和披散的头发上慢慢划过。径直过来,坐在床边,一抬手臂就捏住她的下巴,“让二哥好好看看,这个模样,难怪外面的人都叫你玉郎。”
卫姌不知怎的心头悚然,撇开脸道:“二哥若有事要找也该等我梳洗完毕。”
桓启笑了起来。
怀绿凝冬两个端着齿木椀水帕子等物进来,看见桓启齐齐一愣。
桓启并无表示。
怀绿站在一旁,也不敢越过桓启去扶卫姌起床,眼巴巴地看着。
桓启眼里情绪深沉难测让卫姌心中莫名不安,她硬撑着镇定道:“二哥回避一下吧。”
他却道:“自家兄弟,回避什么,你只管梳洗就是。”
卫姌板着脸道:“我不习惯。”
桓启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从额头鼻梁直到小巧秀致的下巴,越看越觉得是个女郎,心中不由暗笑以前怎么就轻易被蒙蔽过去。他一抬手臂,把卫姌从被窝里抱了出来。
卫姌大吃一惊,双手推拒。
怀绿与凝冬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来劝。桓启道:“出去。”两人面色为难,看了卫姌一眼,桓启脸色一沉,呵斥:“还不滚出去。”
两人面色发白,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卫姌心简直要蹦到嗓子眼,心下发狠,抬手就要往桓启脸上掴去。却被桓启提前察觉到,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把她搂在怀里。
“你疯了”
桓启揽住她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摸了摸:“你这胆子真大,明明是个女郎,竟敢顶着郎君的身份行事。就不怕叫人察觉出来”
卫姌刷的一下白了脸,身体也瞬间僵住不敢动弹,立刻又反应过来,声色俱厉道:“胡说什么!”
桓启略挑起眉梢,“还不承认你是卫姌,而非卫琮。”
卫姌心神震颤,身体的力气仿佛一下抽空,嘴唇轻轻抖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桓启见她小脸儿煞白,目光躲闪,凑前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呼吸的热气喷薄在她耳朵旁,道:“别怕别怕。有二哥在,也算不得什么,外面还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虽柔和,目光却叫卫姌打从心底觉得有些害怕。不知哪里露出破绽,竟让他发现了身份,外人不知,那就只有他一人知晓,莫非和昨日的事有关,可卫姌无论怎么想,昨日梅园事出突然,她受到牵连,但当时并没有露出任何会暴露身份的破绽。
桓启松开紧握她手腕的那只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是不是冷了”说着将被子拉起一些,连人带被裹住揽在怀里,“小玉度,你真是骗了我不少日子。”
卫姌紧紧抿了一下唇,镇定许多,微微抬起头,道:“没错,我是卫姌。”
作者有话说:
一四八章无题
既然桓启已经识破, 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卫姌现在都无从抵赖。当初既打定主意要冒郎君,她也曾设想过暴露的情况,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桓启。方才被点破的震惊过后, 卫姌心中起起伏伏的,如今却又渐渐冷静下来。
桓启半眯着眼, 笑看着她。
卫姌缓缓开口道:“落水那一次,兄长不见踪影。我家只兄长一个嗣子,母亲有了癔症,没人支撑门楣, 我想着顶替兄长,能让家里好过些……”她眼圈泛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桓启手指在她眼角擦了两下,这些与他猜的相同,可亲耳听她承认,忍不住还是有些啧啧称奇。要说卫姌能顶卫琮的身份,最大原因就是她有个双胞兄长, 可她以往举止泰然自若, 又能静心苦读,让身边人从无怀疑,甚至以稚龄在雅集上擢取六品, 这番心性也实在了得。
他这样想着,嘴里却轻佻道:“若是生得五大三粗也就算了,你这样的样貌, 难道还想瞒一辈子”
卫姌道:“能瞒一时是一时。”
桓启笑出声来, “你是打定主意日后找个借口脱身, 给家里留个品级的虚名”
卫姌一凛, 没想到他如此犀利,竟一口道破她的打算。
桓启见她眼神飘忽,在她白嫩脸上轻轻一捏,“年纪这么小,主意倒挺大,当初说什么兄弟情分,不好男风日后要娶妻,全是耍着我玩呢。”
他最后两句,紧紧贴着卫姌脸颊,见她耳垂小巧,还有针眼大小的耳洞,此时多看了两眼,心下一动,在她耳廓上亲了一口。
卫姌出他口气中的阴寒,身体都有些发僵,想要躲开,但他一手环着她的腰,根本没有挪动的余地。
“我……”她垂着眼,拼命想着说辞。
桓启见她嘴唇都干地起褶了,拿起一旁几子上的壶,茶水是昨夜温着的,早已凉了,他就要喊人拿热茶来。卫姌却急了,眼下这个的模样怎能叫人看到,婢女再老实迟钝也定会起疑。她伸手攀住桓启的手臂,阻拦道:“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