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 第65
他是不是多虑了?还没等她回,梁恪言就说他上楼了,让她早点睡。柳絮宁抱膝,盯着他的背影,行动意外地快于理智。她爬下床,猛然从背后抱住他。“怎——”“梁恪言。”“嗯。”不知是什么驱使,梁恪言此刻并没有回头,大手包裹住她的手,静静享受着被她从后拥住的感觉。“下次不要明知故问了。有些问题的答案你自己猜不出来吗,真够笨的。”她推翻几分钟前的自己。那不是一场虚伪的利己主义,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珍之又珍的字眼。梁恪言的嗓子有些发痒,他一清二楚地感受到自己逐渐扬起的唇角。自鸣得意这样的词用在当下的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我是有点笨,但我现在知道了。” 恐惧从柳絮宁的房间出来, 梁恪言和梁锐言碰了个正着。他站在三楼楼梯口,背对着光,眼神也因此阴冷, 像目睹一场爱情故事的始末。下午他跟着梁恪言的车,自然看见了他是怎么下车, 他和柳絮宁是怎么拥抱又是怎么亲吻在一起的。没有了大屏幕的阻碍, 画面活生生地撞入他的视线。往日训练时,总要着重加强视觉训练,他却没有哪一刻比此时再憎恶自己这技能。——清晰得连柳絮宁脸上漾出的笑容都能看见。和哥哥在一起, 她很开心吧。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他哥哥讨喜吗?不可能。梁恪言自然地踱步上楼,仿佛视他于无物。“哥。”梁锐言突然叫住他, “你知道爸妈为什么要生我吗?爷爷奶奶从来也是更喜欢我的。因为哥你真的, 不管做人还是做事, 都不够讨喜。”还没有自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梁恪言也许会因为这些话而难过, 因为他知道梁锐言说的是真的。但那又怎样?真不巧,这句话出现的场合太晚了, 晚到杀伤力已经为零。“但我讨她喜欢。”梁锐言蓦地笑出声,像刀片穿过他的胸骨,捻着肉生生地剔开,痛到无法哭泣时只能不合时宜地笑出来。“你再也不是我哥。”像气话,像耍赖皮, 像幼稚的小孩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玩具。他咬牙切齿, 却不敢大声, 他可以和梁恪言挑明,却不敢和柳絮宁挑破。因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归路。“我不是你哥, 那我作为柳絮宁的男朋友,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妹夫?”梁恪言认真地问,“梁锐言,换我叫你哥哥了?”梁锐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是什么荒唐的话从他的嘴中说出来了?“梁恪言你真是个疯子!”也许吧。今天很累了,他没有空再和弟弟纠缠。梁锐言还站在原地,双手俱是紧紧握拳,低头死死盯着楼梯。路过他时,梁恪言忽然想起,自己有件事情没有做。他停下脚步,拍了拍梁锐言的肩膀:“阿锐。”梁锐言回头之间,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就看见拳头迎面冲自己而来。打在脸上时才感受到那力度与下午时自己给出的那一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被打懵了,身体踉跄着往后,狼狈地靠着墙,眼前似乎都是花白一片。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拳又跟着落下。梁恪言看着面前满脸惊诧的弟弟,松开拳头,捏了捏手指:“还你的。”他的人生信条里没有吃亏二字。哪怕只是一拳,哪怕是他亲弟弟,他也亏不得。走进房间,当一切归于寂静时,梁恪言卸下所有力气与警惕,疲惫却像是潮水后知后觉地迎面扑来,兜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从没有忤逆过梁继衷,也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这些话,这感觉陌生又新奇,新奇之下是一丝迟缓降临的畏惧。他的确是梁继衷手上唯一的一张王牌,可谁又能保证新的一天来临时他会不会成为弃牌。话已经说出就无法收回,但如果现在想要现在抽离那还算及时,也不至于和爷爷失了亲近。为了柳絮宁,值得吗?他揉了揉脸。值得的吧。关于柳絮宁,随便后果是什么样,他可以兜底的。梁恪言今天飞英国,中午的飞机,他定了早晨七点半的闹钟。梁恪言往常总是早于闹钟醒来,醒后知道自己还可以睡一会儿会让他有一种意外获得的快感。但昨夜资料看的有些久,他实在有些困,闹钟响了他也难得有了些贪睡的念头,抬手刚要把闹钟关掉就有人比他快了一步。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睡梦之中,有人拉开他的被子,身子钻进来。梁恪言下意识搂住,那人脸埋在他胸口,左右蹭了蹭。梁恪言被她蹭得有些烦,手抚在她的脑袋上压了压,语气带威胁:“别烦,再烦揍你了。”这话刚落几秒,他觉得不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怀里的柳絮宁。见他醒来,她冲他傻笑。“早上好。”他怔愣了一下,缓冲许久。“你至于这么惊讶吗?”柳絮宁奇怪。
“有一点。”刚醒来时,他的声音微哑,他揉了揉眼睛,把她搂得更紧。哪有这样的,一睁开眼睛就是这样令人意外的惊喜。“你说你的房间我可以随便进来的,是你说的。”柳絮宁重申。“是。”他的下巴习惯性支在她的头顶。“醒这么早?”这懒猪,能睡到自然醒绝不早起床一分钟,今天才不过七点多的光景就来了他房间里,始料未及。“对呀。”也不是,知道他今天飞英国,她特意定了早一点的闹钟,很难说是为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和他分别几天就有些舍不得。“那你昨晚应该睡在这儿。”早起果真让人神智不清,说完这句话,梁恪言看着怀里的人开始脸红,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最后又埋到他的胸口,假装没听到。梁恪言意识到失言,捏着她的肩膀,亲在她发顶:“是我说错了,忽略那句话好不好。”柳絮宁还是没说话。下意识脱口的话恰好昭示他暗藏的不良居心。梁恪言手指勾着她的发梢:“你不理我,让我很害怕。”良久,柳絮宁在他怀里摇着头,额头蹭着他胸口的布料,把刘海弄得乱七八糟。她听见自己故作平静的声音:“我没生气啊。梁恪言你好像惊弓之鸟,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的。”梁恪言也不戳穿:“行,我就是惊弓之鸟。”他换了话题,拍拍她,让她离开,“我去洗个澡。”“好。”柳絮宁问,“你今天穿什么?”梁恪言拿过毛巾往浴室走:“随你。”随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絮宁眼睛转了一下,兴冲冲地起身:“我给你挑啊!”至于笑成这样吗?但看见她眉眼弯弯,眼里全是期待,他也被感染,点了下头。梁恪言只穿黑灰色系,但衣柜里明明还有许多其他色系,买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柳絮宁倒是想挑色彩碰撞鲜明的,又觉得他穿起来肯定搞笑,决心还是不难为他了。她随手挑了件白色工装短袖衬衫和黑色短裤,然后又趴在床上,拉开他的床头柜,想帮他把手表拿出来。一打开,两盒未拆封的避孕套大剌剌地躺着。柳絮宁反应慢了半拍,在意识到是什么之后她猛然推上抽屉。梁恪言洗完澡出来,他擦着头发,看见坐在床上的柳絮宁。两人的眼神交汇,她却突然红了脸,然后仓惶躲开。梁恪言有些莫名,问她怎么了。她眼神复杂,那里又有紧张又有期待与妄图开口的跃跃欲试。“给你挑的衣服。”柳絮宁随手指着床边,然后急匆匆地往外走,“你换吧,我先出去。”梁恪言扫了眼,觉得眼熟,倒不是衣服。等穿上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梁锐言不就天天这么穿吗?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脸臭到极致。柳絮宁不准备去送机,梁恪言下楼的时候她就坐在餐厅里准备吃早饭。林姨正给她盛粥,见梁恪言下来,她会意地点点头后离开。“吃的什么?”柳絮宁头埋得有点低:“粥啊,看不出来吗?”梁恪言戴上手表,掌心撑在她手臂旁,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捏了下她的后颈:“穿好了,你给我挑的,不看看?”“好看死了。”她头也不抬。梁恪言这次是真笑了,拉开她旁边的椅子:“真不看我?”柳絮宁敷衍地分去一个眼神:“真好看。”“和阿锐像吗?”“啊?”她反应过来了,他的脑回路也很奇怪,怎么会想到这个?如此普通的搭配,走在大街上多的是男生这样穿,“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这样很好看,很显年轻啊。”话音才落,脸颊就被他掐了一下。柳絮宁一口粥还在嘴巴里没咽下去,愣愣地扭头看他,像只傻乎乎又不可置信的猫,顿时跳脚:“你干嘛呀!”“我不需要。”柳絮宁听懂了,的确如此,但她就想气他一下:“你好自信。”“当然。”她噎住,行吧。于天洲发来短信,车已经停在门口。柳絮宁看着他在回信息,知道他要走了,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舍得。出差而已,最多也就一个月,她何必如此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