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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苏醒

 

细密的长睫轻颤,慢抬,显出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瞳,略为乾裂的唇中抚出一阵悠长的吐息。

沐沐坐起身,r0ur0u因长期沉睡而显得浑沌的脑袋,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庐山上的小茅庐。

许多片段如云烟划过眼前,小徒弟、那些风华各异的男子、肆意的闹腾欢笑、风风火火的江湖旅行,最後定格在自己投身阵法、用尽一身功法作为人柱镇压煞气的那时。

无数次预想过的,独属於她的结局。

淡淡的回眸,血红的天,解脱似微扬的嘴角,被狂风撩起的衣摆,无数双瞪大的眼。

你还有更长的未来,不该在这里结束。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吞,沐沐抚去君瑾花眼角未乾的泪,眼神温柔,随後掌风一拍,少nv便被她送出了阵法之外,被一人接住。

顾思泉下意识拥紧怀里的人,眼中光芒明明灭灭,了然顿悟中带着不忍,嘴巴开了又合,x子向来直接的他,此刻竟寻不出合适的言语来面对眼前的nv子。

她实在转过太多模样了,他一时理不尽那撩乱的思绪。

原来…这便…是你的打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

好不容易挤出乾瘪微哑的字词,未完,却是想到她背负的事物後,再说不下去。

瑾花就拜托你啦,思泉。

对於少年未尽的哽咽,沐沐已不在意。

垂眸、转身,她对身後不断的各种呼唤彷若未闻,徐徐步入了阵法之眼,与世间最恶对上。

汝背叛了吾!!!

黑暗与绝望的魔被金se锁链禁锢,黏稠的实质恶意滴落在地上,它愤怒的张开血盆大口,手里紧扣着一只红se血玉,对着这毫不掩饰的威胁,nv子只是报以轻笑。

从无归顺,又何来背叛?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半脸上张扬的红se恶咒,细细的碎声响过,咒文如幻灭的冰霜似顷刻消融。

咒文失效的瞬间,魔手上的血玉也应声碎裂。

好、好计谋!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真没想到——哈哈哈!

魔对那碎片呆了片刻,神se更加癫狂的大笑起来,沐沐敛下眸子,维持着轻g的唇线,五指虚空一张,失传已久的神剑从她的掌心生出,刹那,剑光四溢、气流暴起。

这世间也是时候该安稳些了,您说是吧?

如此,吾si也会拖着汝陪葬!!

面对魔的那玉石俱焚的气势,沐沐静静举起剑,剑尖闪耀的光芒如烈日似刺眼,同时也照亮她眸中的解脱之意。

那——又如何?

剑,劈下。

师父!!!!

小徒弟的悲鸣犹在耳际,隐隐约约参杂着男人的怒吼,她有些记不清了。

沐沐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虽然破烂,却是她在那场大战中所穿着的法衣没错,这让她打消了魂穿这个猜测。

从竹蓆上爬起来,讶异了会儿身t的轻松,推开竹门,她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院中的老者。

老者见她走来,慢条斯理的捻起胡子。

"沐丫头,你这一行还真是jg采。"

"我也这麽认为。"

沐沐浅浅一笑,抚在袖口上的指尖一点,身上霎时便恢复了乾净清爽,衣衫也换成了一套浅绿的窄袖常服。

她随手一抛,将什麽扔进了老者手里。

老者定睛一看,堆在皱褶下的眼睛惊愕地瞪大。

"你怎麽把这东西也带回来了?!"

那是一块漆黑的晶t,一点深幽的萤光在里头晃动,正是那差点导致这片大陆走入灭亡的魔。

"让他入轮回,至少给他安宁的一世。"

老者蹙起眉头,正待回绝,却被沐沐一句话堵得哑然。

"天道,这是你欠他的。"

无缘就成了万恶根源的容器,从睁眼起便被打上最不堪的烙印,一步步走到那样的境地,也有天道的一手在,他曾有过那麽多转变的机会,却都在天道有意下被导向那绝对的si路。

这并不是没有目的,这个时空本该气运散尽,为了不致使时空的灭亡,天道赌了一把,简而言之便是置si地而後生。

故意放任恶灵加速气运的消散,并在整片大陆陷入危难时推出所谓的"救世主",让这片大陆的生灵将一切祈愿投注在这个救世主上,再利用书本故事形式,挑选异界使者并藉助其所代表的异数辅助,终於y生生翻转了气运的命盘,使这块大陆得以新生留存。

还真的什麽也瞒不过她啊,不过几年就0透了所有真相,该说不愧是他选上的穿越者吗?

对着面前nv子彷若洞悉一切的清澄眼眸,天道一叹,手上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漆黑的晶t慢慢透明,打着旋化为了一道白光,遁入大地。

随着白光的消逝,一gu清风吹攘起来。

"…恨我吗?擅自把你带来这个世界。"

天道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眺望远方。

"嘛,这个倒也说不上。"

沐沐眉眼微动,表情玩味。

"不过,能与他们相遇相识,我很高兴。"

天道看了她的侧脸一眼,望见她眼底那内敛柔软的光,忽然想起了当年——

我们的世界需要你,小丫头。

虚无空间中,解释完来龙去脉的天道伸出手掌,对漂浮着的沐沐如此说道。

她木着脸,鼓着腮,黑se的高跟鞋掉了一只,身上的职业套装皱在一块,装着电脑的後背包早不知飞去了哪,手里只剩一杯用环保提袋套着的珍珠n茶。

吓傻了?奇怪,现在的异世界年轻人不是对穿越最感兴趣了吗?

在天道以为沐沐会沉默一段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时,她咽下了口里的珍珠,叹了一声。

…为什麽是我?

噢,简洁有力的切入问题核心,他喜欢。

天道歛下雀跃的心神,慎重的轻咳几下。

因为你是唯一个有把书看完的人。

听到这句话,沐沐的表情终於有了变化。

疑惑、思考、惊讶、傻眼。

我要回家。

不行呦。

顿了几秒,迎接天道的是一连串的经典祖宗问候。

呦,那时候的沐丫头可好玩了,逗一逗就炸毛,哪像现在这般,老大人一个,还损人不带脏字。

天道惋惜地摇摇头,转过身。

"接下来有什麽打算,回去原本的世界?"

沐沐微微皱了眉,一时拿不定答案。

随着时间的消磨,曾经生活过的那一切真实,於现在的她反而如同梦境。

至少,要她将这个世界的一切雪藏,像个没事人继续在原世界生活,现在的她是办不到的。

在这里经历过人事物实在太多,多到她一时摘不出本该不留恋离去的自己。

有意识的避免都能沾染成这样了,若是再深陷一点,或许就真的放不下离不开了吧?

"──不知道。"

良久,沐沐只能给出这个回答,漫开的清风撩起她颊边垂下的发丝,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捻起,并g回耳後,她沉浸在情绪中没有察觉,天道的眼眸却闪烁了一下。

"咳,下次的通道开启在百年之後,你可以慢慢考虑。"

天道眼珠子转了转、捏着胡子,报了个时间。

"等等,说到底你原来是没办法送我回去吗?"

沐沐眯起眼,戳破了天道的心虚。

"哎丫头你也知道,那时空隧道可不是说开就开……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务要处理呀,丫头有空後见啊!"

话语间,又是一阵风抚过,吹得沐沐不得不微微闭眼,风止时,老者已经不在。

"那个心机臭老头,啊。"

沐沐气得朝天空竖了个中指,然後想起什麽似的凝起了眉。

"忘记叫他恢复我的功力了──啧。"

为了弥补大战失去的修为,沐沐只好忍痛闭关,这一晃就是百年过去……

……作者是很想这麽说啦,但沐沐本人对於修炼并不上心,若不是为了剧情需要以及天道的鞭策,估计她也不会花费这麽大量的时间去修练各式秘典。

她是个把握当下的人,在没了苦修苦练的理由,且功力於她也不是这麽重要的情况下,她自是不会将光y都蹉跎在这上面。

现在的沐沐更想做的事情,是周游天下。

当年她与nv主等人遨游江湖时,jg力全耗在修改剧情跟处理男主上了,实在没额外的jg神去留意这个世界的奇风异景,好不容易终於卸下重任也有了大把时间,该是时候玩个痛快了。

或许看尽天下後,她就能了无牵挂的离开也说不定。

心里已有打算,又寻了空好好探查自己的身t後,她意外的发现自己也不算是完全的"散尽功法"。

她的凌云步还在,并且是大成状态。

说到凌云步,其谣传是由开天辟地的四大先人所留,为最高级却也最难练的轻功秘技,但只要大成,据说是可以超越风的存在,只要有足够的内力支持,想要抓住一个凌云大成的修者甚至被喻为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有天道庇佑,沐沐也是花了整整十年才吃透整部功法。

但这部功法在修者间却不是这麽热门,这也是凌云步最大的缺点。

它完全没有任何攻击与防御手段,仅仅秉持走为上策的信念,一切招数施展开来只为一个目的-逃跑。

而沐沐当初会修练到这部功法,当然得归功於坑她坑得挖洞般自在的天道。

为什麽偏偏是这个?

沐沐盯着识海中满满的云彩,默默在脑中把天道拖出来从头到脚好好怼了一遍。

逃跑是很实用技能没错,走为上策,真要说上来也没有哪里不好,可是…

想想曾经那个叱吒风云的自己,总觉得一下掉了好几个层级啊。

她叹了口气,却没能叹掉心底的纠结。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半个时辰後沐沐便就收拾好情绪,决定先下山寻个镇子落脚,探听一下局势再开始旅程,毕竟她也不是很确定她这一睡又是多久。

有了打算,做起事来便有效率多了,理好被襦,把本就不多的一些细软家当整理起来,拎了包袱戴好帷帽,沐沐便哼着小曲下了山。

她前脚刚走不久,後脚便有人光临了她的茅庐。

冷面的青年,眉眼狭长,气息清净若竹,长发以玉冠束起,t态轻健,身着云纹白袍,腰间悬着一把长剑。

他身上透着若有若无的酒气,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眼神复杂的环视着熟悉又陌生的景物,眸中每映入一样物件,便暗沉下去一分,到最後他竟是闭了眼,面上隐隐出现了悲痛之se。

青年站了许久,才迈开脚步朝主屋走去。

推开茅庐的门扉,竹门发出了吱啊的轻响。

屋内简单的一桌一床一椅,没有太多装饰,一如他离开之前。

"师父──"

他轻唤,音调很低、温柔异常,像是怕吓走栖息於此处的什麽。

"如果能早点察觉──如果我那时能阻止你……"

若他能更强大,强大到可以在对峙的那时强留下她,是不是就能有更好的结局?

至少不是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那魔湮灭於天地。

她闯入了他的世界带来一切,离去的同时也带走了所有。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青年的低喃断断续续,含着无尽的痛楚,修长大手依序抚过陈旧的木桌、木椅、最後落到竹蓆与薄被上,力道轻柔的彷若抚0尘埃。

"如果……呵…这世上哪来如果。"

两年,距离她si已有两年,而他还沉浸在这不可能的如果,甚至为此第一次回到这个芦居。

可笑,却自甘如此。

放在竹席上手掌缓缓收紧,合着空荡心口上一处旧伤一起ch0u痛,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素来冷冽的寒眸里水光闪现。

他抿紧薄唇不再话语,凝视着那淡se的被褥,似是被激起了回忆,收紧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慢慢把薄被的一角收入掌心,动作宛如对待情人般小心谨慎。

背脊弯曲,鼻尖埋入,淡淡的茶香,沁凉而温柔,一如她身上所带着的,却引喉头越发的酸楚。

眼里的水se越来越重,终是满溢而出,一圈圈不规则的深se静静蔓延在布料上,无声对那先一步离去的人抗议。

"若有来世──"

青年的声音忽然止住,他愣愣看着被上的深se,回归的理智开始临驾於感x之上,眸子清明的同时,他注意到了某个事实,心中深深的不敢置信让他一时僵在原地,像是害怕一切只是幻觉。

僵住的时间并没有太长,青年反应过来时,身t已经就着直觉开始行动,得到的线索一个个印在脑中,那个他所渴求的答案越来越近。

被褥原先是折好的,照摊开後的折痕来看,至多不超过三日。

屋内放细软及她藏东西的地方也空了,余留的痕迹还很新。

隐隐约约的真相就在眼前,他反而不敢相信起来。

还有什麽,还有什麽?

更直接的证据、更能彰显她曾回来的证据。

内力在经脉中四处翻涌,热度一点一点充斥t内,同时,五感提升到了至极。

那最开始,若有似无的茶香,变得明显起来。

新鲜的、带有生气的、温柔的、属於她的。

不会错认的,他曾在过去的那麽多年里,偷偷收藏追逐着这gu味道。

只为能离她更近一些。

啊啊。

青年咬住牙,手紧成拳,紧到颤抖、甚至渗出血丝。

眼中,那满布的血丝与缩到至极的瞳仁,很快被覆下的眼睑遮去。

她还活着。

还活着。

他的,师父。

可是,既然活着,为什麽不说,报个信也好啊,她…到底还想做什麽?

眉头再次拧在一起,慕容远没有发觉他此刻的眼神是多麽的深沉y暗。

…罢了,这些事,找到她之後有的是时间问。

她不来,没关系,就由他来寻吧。

绝对,会寻到的。

即便粉身碎骨。

"来呦!新鲜的鱼yan草,一两三十铜呦!"

"看过来看过来!本坊新研制的天草雪莲膏,润肤美肌,一盒算您一两银就好,这位老爷意下如何,要不添个几罐予您府上nv眷,包准夫人心花怒放、小姐更加孝顺…这美貌与心意可谓一举两得啊!"

小贩与摊商的喊叫声此起彼落,一条街上所卖的东西十九不离草药,人cha0也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这座离卢山约三百里的小镇名为贵草镇,是北唐境内有名的草药村镇。

此地民风纯朴,几乎家家户户都种得或是采得一手好药,小吃则大多滋补,一串路边烤鱼也能捣鼓出补气养生的效果,每年来此处休养的游客多,也是小镇另一主要经济来源。

沐沐今日难得起了早,她披着长发,手里的药茶热气奔腾,倚在客房的窗边,懒懒的看着外头车水马龙。

"刘大娘,收成不错啊。"

"哎,这可不是嘛,那魔头总算被灭了去,天下大平,心轻松了,这柳果也好种起来呢!"

"说的是呀,听说林家被徵兵的小夥这几日也回来了,你没去看呦,那林家二老高兴的勒…"

"都多亏了君娘子等人!若不是他们,咱哪能迎来这安生日子。"

"是啊…还有那慕容公子啊…"

"娘!你们怎麽能漏算季随云ㄧㄧ他长的可好看了…"

"臭丫头!谁准你直呼左将军名讳!"

听着熟悉的名字流传坊间,满满赞誉,沐沐的唇角微扬,原有些忧虑的心,悄悄落了实。

是真正的结束了啊,她与他们的故事。

灭世已过,不仅是字面上的,而是真正从人们心中淡去,这点从小镇居民的作息言行就看得出,连小镇都能恢复到这种地步,那些大城的状况也就可想而。

劫後的新生。

人群的喧哗、马蹄的哒哒、摊商的吆喝,浓厚的生活气息让她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她很久没有这麽悠哉了。

抿一口澄金茶汤,草药的芬芳与茶叶的清香从舌尖漫开,润泽生津。

沐沐吐出愉悦的叹息,脑袋里已经计划起下一个去处,是去有天外之地称呼的南峦?还是终年降雪的北国?

听闻北国的夜晚有时会出现彩光的祥兆,会不会是极光呢?

"…那老头给的百年,倒也不算糟糕。"

良久,她笑着如此自言自语。

午後,沐沐结清了客栈的帐,拿着客栈小二给的指引寻到了马商。

既然要行走於江湖,哪能没有一匹骏马相随?

"这匹马我要了。"

沐沐指着一匹高大的纯黑白额马,面目圆润的马商老板打量了会儿沐沐,对她那小身板不太有信心。

"这──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这马刚驯服不久,怕是野x尚存……"

劝说间,却见沐沐身形一闪便上了马背,双腿一夹,缰绳一控,正待把人甩下来黑马顿时乖巧了,刨着地面不耐的喷了几口鼻息。

马商老板微愣之後随即露出了然的笑。

"原来是位骑术jg湛的侠nv,倒是在下多虑了。"

付了银子後,似是对沐沐的爽快十分满意,马商老板与她又聊了会儿,得知她初出茅庐又正遨游天下,便告知了她一场不可错过的江湖大事。

"明月公子与那君娘子的盛世婚典,将於下月初在景苑城举行,若侠nv行程有余可前去观礼,顺当开开眼界。"

马商老板的原话犹在耳际,沐沐骑着马走在官道上,神情少见的没有被路边的景sex1引,而是沉浸在思绪里。

她的小徒弟,要成亲了呢。

那个会跟在她身旁软软的喊师父的小nv孩,已经长大ren,有了想携手一世的对象,并且很快便会踏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其从决定收徒的那一刻开始,沐沐就知道,她是没办法把这个世界当作纯粹的书中故事来看了。

有着过去的孩子、t贴的孩子、深陷y霾的孩子、令人心疼的孩子。

当这些读起来没什麽的文字具现化,拥有血r0u温度,一切开始变得不同。

大徒弟也好,小徒弟也罢,除去书中主角的身分、除去那些改变他们一切的命运c弄,最开始的他们,也不过最寻常不过的孩子。

既然决定要伸出这双手,她就不会轻易放开。

沐沐下定决心的那个晚上,腿上伏着熟睡的君瑾花,小小的人儿尚未长开,却已看得出是个美人的料子。

"我先说,我可没有徵求你同意的意思。"

她一边把抓的有些皱的书卷从nv孩手里ch0u出搁在桌上,一边轻道。

"君瑾花,不会走上你预定的路。"

天道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笑了。

终於舍得用心了,终不愧他用尽资源动用一切人脉培育起她。

变数,开始发挥作用。

"若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呢?命运可不是这麽容易糊弄的东西。"

"她的选择,跟她在没有选择下的选择,是两回事,况且——"

沐沐抬眼,直直地望向那背过身去的老人。

"我会来到这里的唯一用处,不就是为了与命运抗衡吗?"

"…说得倒是一回事,那你便试吧,在新生结局的前提下,我不会g涉,但也不会助你,该照规矩的还是得照规矩来。"

天道摆摆手,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後来沐沐便依着记忆画出了一份时间轴,点出了各个男主的大事件与关键物品,对照着拟了详细的解决方案,佐以现实情况推敲出书中所没有的细节,以君瑾花为主要中心,从小地方开始步步实行。

先是x格,原作中的君瑾花之所以貌美却胆怯少言,大多来自幼时的冷待遭遇,这是她与慕容远纠缠的主要契机,这方面,沐沐从教育着手,以小事件慢慢建构自信心、信任,保持着适度的放松与严肃,端的是长师如母的态度。

除了教导武学之外,她更提前取来君瑾花出师後才会遇上的各种机缘珍品,中途波折不断,凶兽、雷劫,逆天而行的代价洪水似袭来,她一路跌跌撞撞,好歹是把小花养成了霸王花。

她甚至ch0u空去了天药谷,以一套稀有药方的孤本,打破剧情的同时,换来了一次谷主的倾囊相授。

"你要什麽。"

万千白发仅用一条黑带绑起、戴着银se面具的天药谷主,单手支颚,淡蓝的眸子不带感情的看着沐沐。

"所有cuiq1ng手段的药物解法。"

沐沐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道。

天药谷主默了一瞬。

"哦,还有,遇到无解cuiq1ng手段时,最有效率的解法。"

她补充,然後似乎看到天药谷主的嘴角ch0u蓄了一下。

沐沐皱起眉头,该不会这谷主在这方面没有涉猎吧?

原作中看他对nv主用药用得挺溜的呀。

在沐沐看不到的面具後,天药谷主额角的青筋起了又平,平了又起。

"……明日,此时此地,逾时算你毁约。"

接下来沐沐便渡过了一段以轻功来回卢山与天药谷的日子。

说来都是血泪史,那天药谷主是个绝世医才,更有着过目不忘等等的本事,因此他的要求都高得恐怖,沐沐深刻的t验到什麽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这让身为庸才的她吃了不少苦头,刚开始那段日子几乎都在医书堆里渡过,与被天道训练的那段地狱生活相b,简直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大徒弟慕容远便撞过不少回她挑灯夜读,最後撑不住睡意趴在书上会周公的样子。

那时的他虽然年少,冷清x子却已初见端倪,他并不喜师父去见那个男人,总是觉得心里发闷,却也没说什麽。

即便如此,他还是每个晚上都会特地前来,吹熄灯烛、在熟睡的身躯上披件薄被或衣衫後才会离去。

兜兜转转也过了快五年,在天药谷主口中听见"你要的我已尽数教你"这几个字时,沐沐有热泪的冲动。

上苍保佑,她终於安心可以改剧情去了,春药py什麽的,纳命来吧!

然而,感觉到沐沐全身上下抑制不住的欢喜,天药谷主不痛快了,当他徒弟这麽痛苦?

於是他忍不住,破例的刺了ㄧ句。

"不过,我想这些伎俩你自己是没机会用上了。"

沐沐眨了眨眼,一点也没在意谷主话里的歧义,脸上扬起浅浅的笑容。

"这点请谷主放心,会有很多人能用上的。"

"……"

天药谷主五年来,第无数次想叹气。

起先以为她是以接近他为目的,才提出那样奇怪诡异的要求,ga0出那样多麻烦诡异的事,他因而故意拿出高标准想让她知难而退,却意外看她读的要si要活、又si不认输的有趣样子,这让他意识到,沐沐的要求,是认真的。

所以,他也认真了。

用了心,更ga0不懂这姑娘的逻辑思维,那颗脑袋里到底是装了些什麽?

他有些迷上了探究她的感觉。

她总是可以为他带来无语、或者惊愕。

明知只是些芝麻小事,明知她的目的跟他也没关系,想移开眼时,已经移不开了。

不知不觉,沐沐的身影早已远去,天药谷主缓缓卸下了面具,握在掌间。

他垂下脸,雪白的发丝遮去了面容,指尖摩娑着面具上的纹路,唇角微g。

若有机会再见面,就以真容待她吧。

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天药谷主後来等来的,是她的si讯。

一别,永远。

景苑城,花街。

红se灯笼高挂在每一处营业的牌楼,昏红光影与脂粉交织成使人沉溺的暧昧,不时能瞧见穿着靡丽的姑娘招揽生意,杯觥交错间尽是nv子与人客的tia0q1ng话语。

其中一处最为显眼的楼塔里,顶层的奢华房间内,容貌明yan、张扬如火的丽人倚在桌案上ch0u着烟管。

她凤眼微闭,长发盘起,露出一截雪白後颈,身上仅裹着一袭绯红的纱衣,完美的身段在细纱後若隐若现,俨然是个让男人为之疯狂的尤物。

吐出沾上胭脂的烟嘴,白雾随之弥漫,她低低一哼,点着丹蔻的手指翻转,烟锅敲在桌沿发出脆响,燃尽的菸丝落了下来。

花了了ch0u烟时,心情通常都不会太好。

这几日来,她都是这个状态,客也不接、艺也不卖,自顾自地窝在房里,姥姥对她这番作为颇有微词,但顾虑到她花魁与势力角头的身份,便也算了。

桌上放着一张喜帖,大红纸张上落着君瑾花和顾思泉款,也是花了了如此伤神的主要原因。

这婚礼,是去,还是不去?

说去吧,又怕见到那男人穿新郎装的样子,不去吧,交情上又说不过去。

沐沐若在的话,定是能给她好答覆吧。

提到那逝去的人,花了了不知想起什麽,眸中雾se微重。

她若还活着,就好了。

怎麽可能呢。

倏然回忆起那几乎冲破天际的光束与爆炸後,留在原地的,只有那把流光四溢的传说之剑。

孤单的长剑cha在地面,以它为中心的划出几十尺,竟是落满sh润的花瓣,剑身上凝着不少水珠。

除此之外,什麽也没有剩下。

天空的血se已经褪去,光明与蔚蓝再次拥抱了这片大陆。

在震耳yu聋的欢呼声里,可怕的沉默却在他们几人间蔓延。

那天大战後,君沐颜与魔,蒸发般消失了。

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回忆的倒流加速,石榴林里繁花如火,地面雪白,沐沐托着一壶梅茶盘坐石桌,琥珀se的眼润如暖蜜。

这里不是能随意进来的地方,姑娘可听得奴家一声劝,速速离开才是。

这满处怨气,若不是有求於你,却百处寻不着人,我也不太想在这长待呢。

她耸耸肩,语气无辜。

哦?有求於奴家?那姑娘倒是说说——

话中之意令花了了抬了眉眼,她缓步到沐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抬手ch0u了口烟,握着烟管的手指暗暗抵上隐藏机关。

雾气吐出,带着甜腻的香与说不出的g人。

究竟是何等的求,让姑娘甘愿踏进这遍布人骨的榴林,只为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妓子?

花了了踢过脚下一截断骨,踩碎,歪过头笑问。

那雪白的地,原是无数人骨堆积而成。

"姐姐,这儿有封给您的信。"

门外忽地传来随侍小儿的声音,一纸信封递了进来。

花了了漫不经心的往烟锅里填充着新的烟丝,并没有去看。

"奴家不是说过,恩客的信一律不收?烧了吧。"

"可是这信特别非常,姐姐确定真不看看?"

"特别?不过一封信罢了,能特别到…"

唇边浮现一抹嗤笑,她抬眸扫了过去。

咔当。

白银的乌木烟管重重落在地上,花了了猛然起身,一把ch0u过侍儿递着的信。

白se的信封上除了一朵不知名的红花涂鸦,什麽也没有。

但,就是那朵红花涂鸦,让花了了的手颤抖起来。

重复了好几次动作终於打开了封口,偌大的信纸上,歪七扭八的墨迹简短的写着几个字。

「不日将至,近来安好?」

旁边还配了个笑脸。

这麽丑的有特se的字、封面那丑的出奇的花、还有这个丑得愚蠢的笑脸。

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确定寄来这封信的人是谁。

花了了凝视着那几个字许久,眸se几经变化,笑了。

"呵…看这势头,是知道了小瑾花的消息才这麽巴巴赶来的吧。"

"倒是浪费了奴家不少眼泪,哼,奴家会记着这笔帐的。"

分明是气到至极,语气里却透出了几分期盼。

"昭儿,叫容姥准备一下,奴家今晚将登台演出。"

旋身,纱衣飞落,她赤身0t,气势却如出刃的兵器,锐利而蓬b0。

"姐姐这是……"

昭儿捂住嘴,脸一下的红了。

"听说那新开的柳春阁,气焰挺盛?"

花了了ch0u出发间的簪子,瀑布般的乌丝泻了满背。

她回眸,红唇妖yan轻g。

"咱得好好提醒他们,谁才是这花街的主了。"

"好的!昭儿马上安排。"

以容貌与身t为名的武器,将在这贵人为尊的花街,杀出一条红颜之道,如同过去的无数次。

华灯越夜越明,笙歌阵阵,高高的棚台上,层层的薄纱撩了开,一只高高的木屐踏在了众人面前。

铃一声响,美人如火绽放。

雨後的天空点着些许薄云,景苑城一处雅致别院内,雕着jg致花纹的窗被一只手吱呀一声向外推开,清脆的锵响,是那手腕上玉镯的碰撞。

君瑾花垂着眼,把桌子拖到了窗边,摆上从梳妆台暗格取出的檀木盒,小心的打开。

只见一尾淡蓝纸鸢整齐的摺叠着,一柄巴掌大的银se护身刀依偎着放,两样物件皆显出了年代的陈旧。

纸鸢的作工上等,用料也好,就是画工糟糕,翱翔天际的鱼鹰,y是涂成了扑倒在地的j。

护身刀则通t纯银,收在同样朴素的银鞘,柄上歪七扭八的刻了又似菇又似云的纹路,使人一头露水。

君瑾花扶着盖子,没有伸手去碰,凝视的眼眸宛若陷入了那小小四方,迷蒙如雾。

当时,年幼的她随师父下山采购,被河堤边形形sese的各式纸鸢x1引,不禁多看了几眼,缤纷的se彩落在小小的眼里,编织成小小的念想。

虽念想成形,君瑾花却是迫自己收回目光,定在师父那摇摆t上的马尾,摆出并不在乎的大人样子,背着竹篓同师父说话的大师兄淡淡扫她一眼。

一顶竹笠降落在她头上,她一愣,正想摘下,师兄一句挡太yan便堵了她的动作。

就是那竹笠太大,遮去了大半视线,叫她得低着头走。

晚上,师父忽然叫了她去房里,她踌躇着推开门,眼睛在看清桌上放着的事物时,一下子亮了起来。

"看看喜不喜欢,先别碰啊,浆糊还没乾。"

师父招呼,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心中的sao动,故作淡定的漫步过去,倚在桌边,就着烛光打量着未乾的纸鸢。

纸鸢长长的尾巴垂在桌下,她偷偷握在掌心,细细柔柔的,向往成真的感觉悄悄漫开在心中,甜的不可思议。

"还、还行吧!不过小孩子玩的东西嘛。"

"哦?那是不满意罗?那这为师留着自己赏玩罢。"

"呃?不…我是说…师父,您的j画得真好看,好看到我也想玩了。"

她急得抓皱了尾巴,语速极快的道。

"……少被你那老成的师兄影响,倒是你这见风转舵究竟哪学来的?还有,最重要的,这不是j,是鹰…会抓鱼的那种鱼鹰。"

沉默了会儿,师父略带无奈的道。

"师父,您挺适合画j的。"

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房里的大师兄,面无表情的评论。

"孽徒!"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师父似乎更恼了,手伸过来一把r0u乱她与师兄的发,凌乱间她与师兄对上了眼,在彼此的眼里都瞧见了暖意。

混乱的夜晚,特别开心,也过去的特别快,

过了几日,再度来到河堤边,她试了好多次,终於让纸鸢挂上天际,飞得b谁都高。

"哇,看那只j!又高又丑!"

有谁这麽呼喊着,她一愣,转过头去,对上那人挑衅的面容,严肃纠正。

"不是j,是鹰,会抓鱼的那种鱼鹰。"

咚。

那人脚下突然一顿,惨叫一声,咕噜咕噜的从提上滚了下去。

她眨眨眼,回头看见师兄负手而立的样子。

"师父在等了。"

他瞟了眼她的右手,也不管她,一下便走远了。

她应了应,把捏在手上没了用处的银针藏回袖里。

又过了几日,师父望着频繁出现在她手里的纸鸢,表情有点别扭。

"若有时间,为师再给你重做一个罢,这旧的…"

"那就徒儿成亲的时候吧。"

她喜孜孜的道,师父傻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要好大好大,红se的,尾巴要这麽长ㄧㄧ"

小小的手挥舞着从这里画到那里。

"这样的话,徒儿肯定能跟未来夫君合合满满、白头到老。"

师父呆呆的望着她,眸子里有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在sao动。

"好。"

良久,师父只答了这个字,珍重莫名。

盖子合上,君瑾花眼眶有点酸。

"怎麽,又在看这旧纸鸢。"

顾思泉走来,自背後把她轻轻拥住。

"你说,她答应过我好多事的,怎麽就这样走了呢?"

她抬手拉过顾思泉的手掌,覆在自己额上。

"明明该是我成为那活祭的。"

君瑾花的声音几近呢喃,顾思泉呼x1一顿。

"这世上从没有什麽该不该。"

"她希望你活下来,仅此而已。"

"算算时日,信该送到了才是。"

日正上头,树荫下,沐沐咬着细绳看了眼天空,口齿不清的自语。

猜着那远方nv子收到信後的样子,或暴跳或怒眉,她忍不住笑出来,唇角卷起。

有些期待了啊,这一趟与故人的相见之旅。

一边想着,手上不停,指尖与细竹交错,动作优雅,慢而仔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完整的骨架逐渐在她掌中成型。

端详着做好的架,r0ur0u有些酸痛的腮帮子,她准备取来做面的粗纸,手在草地上0索了会儿,却没碰到料想中的物件。

直到0上了一块坚y的、有着纹路与细毛的方圆物t。

嘎擦。

一声蹄响,她本能地缩了手,抬脸就看到买来的红se粗纸被大黑咬在嘴里,喀嚓喀嚓啃得正欢,不一会儿便吞嚼入腹。

大黑侧过头,又浓又黑的长睫下,闪亮的大眼俯视沐沐,得意的嘶了一声

"嘛,若以为这种伎俩还能让我困扰,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沐沐早有预料的从奇怪的地方ch0u出了另一大卷粗纸,朝大黑胜利一笑。

显然纸被吃掉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大黑耳朵抖了抖,牠望着自家主人,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对於大黑的鄙视习以为常,沐沐拿起小刀,继续忙活起来。

在日头渐偏时,她总算是完成了预定进度,起身把半成品依序包好收进行李,沐沐翻身上马,拍拍大黑的脖子。

"天黑前应该可以进城,拜托你啦。"

回应她的是大黑粗重的喷息,以及骤然的加速,周围景物化为风与流影撩过身侧。

连云城,别名百工之城,是追求颠覆的工匠圣地,云集了北唐、甚至北唐之外的有名工匠,机关术、工艺品、各式造具等,种类繁多、成品更是千奇百怪。

有句话这麽说的,在连云的土地上,只要出得起银子,什麽都做得出来。

沐沐现在就行走在这样的土地上。

寻了顺眼的客栈,安置好大黑,她背起东西,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某深巷底的小店。

小店的店主似是认得她的,两人不一会便聊得热络。

"沐大师,您多年前那xia0hun杯的点子实在太奥妙jg绝了,在下到现在仍忘不了当时的惊yan……如今,那可是许多男x夜里无人的慰藉呢。"

"哪是,过奖了。"

沐沐面上应着,没有多谈的意思,那店主便识趣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日期有点赶,不过没问题。大师这是要去参加景苑的盛世婚礼?"

沐沐顿了顿,没有回避,淡笑应是,顺便提了缘由。

景苑城离这不过三日路程,她身上又满是风尘仆仆地痕迹,再结合近来的盛事,店主能猜出来并不奇怪。

"真是,若不是放不下这店子在下也想去一睹风采,不过真没想到这消息传的这麽远,那贵草镇离这,少说也有近一个月的路程啊。"

出了店子有段路了,那店主的话却在沐沐脑海里盘旋。

婚期敲定是一周前的事,依君瑾花与顾思泉的x子,是不会大肆宣扬的。

有谁在特意扩散消息。

沐沐在路边的面具摊停了会,打量那琳琅满目的、或鬼或兽的样式。

是想引诱谁呢?或者,想在那场婚礼上做什麽?

她的手指停顿在银se面具片刻,轻轻捏起。

透过那挖空的眼,似乎瞧见了某个捧着医书的淡漠男人。

罢了,出了事,自有人能撑着,连灭世都挺过的他们,早已不是需要护在羽翼下的幼雏。

沐沐相信他们的能力,就是太过习惯把握一切,这大概是为了修改剧情疲於奔命,留下的职业病吧。

啊,习惯这种事情,果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

有点无奈,又有几分说不明白的感觉。

手指一挑,银se面具归了位,她离了摊子缓缓往回客栈的路走。

哒哒哒——

身後传来马车的声音,她回过神,让了道,撩过的风吹掀起她的帷幕。

就是那一刻,她与马车上不经意看来的眼,撞了照面。

银se的面具,淡蓝的眼,束起的银丝。

沐沐瞪大眼,那车里的人也是。

思考着要不要开简t版

风很快地停下,垂下的轻纱再度掩去两人交错的视线。

嗯,问题来了。

沐沐微微蹙眉,有些困扰。

她该是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然後逃跑,还是视若无睹地略过,然後逃跑呢?

照安子舟那淡漠x子来说,不论哪个选项似乎都差不多。

但她就是觉得,这时候碰上他,会有麻烦。

果然还是走为上策吧。

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的轻薄就再次被撩了开去。

白发高束、眼眸如冰的男人,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穿越了他最讨厌的喧闹人群,一步立了在她面前。

帽子的帷幔被撩到了帽沿上,让她不得不迎向他的俯视。

只见银se面具後的澄蓝眼眸已没有最初的纷乱,转而漫上了一gu说不明白的味道与锐利。

沐沐虽然眼里倒映着安子舟的样子,脑海里所想着的东西却早飞出了九天之外。

她被安子舟亲自在大街上堵了路?噢,这简直是她穿越以来遇过最崩人设的事了。

待事待物从来都是淡淡冷冷、甚至带有轻微洁癖的天药谷主,即使是最惹恼他的那几次,她也没看过他举动如此出格。

是什麽不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天道到底又ga0出了什麽蛾子?

这头心中呐喊着,那头的安子舟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一声极轻的冷哼,沐沐那纤细的腕上已是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

经脉处被按住摩娑的感觉伴随着令人发颤的低温,沐沐忍不住抖了抖,背脊无法控制的寸寸冰凉。

似乎探到了什麽,安子舟的眼眸眯了起来。

"上车。"

他拉着她走,语气强y。

现在可不是震惊的时候。

这一去,绝无法轻易脱身。

"那个,谷主啊,我还有点事,可能无法奉陪——"

她露出最无害可亲的笑容打着哈哈,站住,暗暗与腕上那gu力道抗衡。

"上车。"

安子舟还是那两个字。

"我真的——"

沐沐还想着理由,安子舟已是倾下身来,雪白的额发扫到了她的颊上,淡蓝的眸忽低冷下,风雨yu来。

被握住的腕上,那力度忽然加大。

"君沐颜,你到底还想胡闹到什麽时候?"

鼻间充满沁凉药香的同时,男人的声音靠近着响,一字一字咬地极重,语间尽是沉怒。

"哈?"

胡、胡闹?

她又怎麽了!

贴近的距离与语意让沐沐差点原地弹起十尺。

胡闹这个词不只是一种不满,从安子舟的嘴里讲出来,更带有上对下的斥责意味。

他们不过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没有师徒之名,天药谷人也多以待客之礼对她,自然没有什麽辈分阶级,安子舟是傻了吗?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有误会,那就随我回去解释。"

还给不给人说话了啊!

对於安子舟的越来越盛的怒气与行为0不着头绪,沐沐坚定的在逃跑这个选项上打了个g。

"……我知道了。"

呵。

被扣住手里暗暗蓄起少得可怜的内力,她丧气似的垂下眉眼,无奈而温顺。

"走了。"

安子舟凝视她,抿紧的唇线淡了淡,他侧过身,扣着的力道不自觉放松了些,语气也软下来。

就在这放松的一刻,手上的x道被一gu弱却jg确的力道弹上,瞬间的麻痹使他失去握住的力气,给沐沐挣了出去,他一顿,眉头瞬间倒竖。

"君、沐——"

一只帷帽与无数的烟雾咒、胡椒弹扔到了他脸上。

"得了,全世界都知道我叫啥了。"

"……。"

安子舟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身周暴涨的怒意。

远离城中心的小树林,某棵不起眼的树上。

沐沐停下运着的凌云步,喘着气,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狼狈倚着树枝。

心跳如雷。

若不是她有把各式符咒、暗器、药品随身携带的习惯,这次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

想起被她扔了一脸乱七八糟的安子舟,她轻哼一声。

强行带走?就算她没了功力,也是没门的事。

她抬起右手,手腕上头深深的指印像是烙印上去一般。

"这到底是——莫非是小瑾花的婚礼刺激到他?不像啊。"

沐沐自言自语,冷静下来後,她寻思起原作里,安子舟ai上後的偏执si心眼,心头微重。

她可以确定,在君瑾花与顾家小子好上时,他是无所谓的。

难道一切都是假象?他其实ai瑾花ai的深沉,所以对她这个撮合两人的浑蛋师父格外忿恨?

沐沐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完全忽略了自己「si而复生」这件事。

这连云看来是不能久待了。

响指一弹,身上的衣服便换了套,厚实而保暖。

拉拉衣领,她合上眼帘,打算先在树上将就一晚。

呼x1逐渐平缓,沐沐微微歪过了头,脖颈上一抹朱砂也随之显露。

水滴似的印记,充满生命力的脉动,很快就隐没在细白的肌肤底下。

那个位置,在遇上安子舟前,还是空的。

安子舟端坐在马车里,衣着东黑一块、西黑一块,白净的脸上也有不少w渍。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左手里的帷帽,像是这样就能看到那个一晃眼又消失的nv人。

手里似乎还残有她的温度,还有那孱弱的脉络。

倒是他忘了,依她那闹腾x子,就算是没了功力,又怎麽会什麽都不做就乖乖就范?

他垂着眸,淡蓝的眼睛里风起云涌。

然而,在他的心中此刻喜大於怒。

因为那鲜活的温度。

她对他来说,就是如此重要了。

"谷主,真的不追吗?那个姑娘。"

新来的随侍捧着水盆,对於他的命令十分意外,刚刚遇到那姑娘时、谷主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几乎是马上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别人没发现,他却是看得清,谷主抓住她的手,是抖的。

"不用,先回谷罢。"

很快敛去外放的情绪,安子舟道,声音微哑,里头的压抑已是少了许多。

"很快会再见到的。"

在他的右手,把玩着一只玻璃瓶,里头卧着一条赤红的蛊虫。

沐沐没有睡得太久,天边刚泛起一点白茫时她就醒了。

她察觉到身t里有一gu莫名的热cha0,但消散的很快。

是没注意着凉了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00脖子,活动活动睡得酸痛僵y的筋骨後,便跃下树头绕着隐密的路线回了客栈。

入了客房,检查过行囊,她盘算好去景苑的时程以及小店的交件日期,决定两日後启程。

这两日,还是乖乖的窝着别出门的好。

ch0u空去看了马厩的大黑,发现他不知怎麽的,居然包揽了整棚的母马,左拥右抱,打得叫那个火热,对沐沐ai理不理。

没看出这家伙还有当种马的天赋啊…

叮咛好大黑别ga0出马命,她回房叫了桌早点,慢吞吞的吃完,布下简单的防御符就睡回笼觉去了。

躺在柔软的被寝里,意识模糊间,沐沐感觉到了一只手。

从脖颈开始,粗糙的指腹似乎能穿透衣衫,0过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若有若无的碰触下,身t变得敏感,到後来,那只手的每一次ai抚都能带来难耐的颤栗。

持续的时间很长,那只手仍然不断流连,好像她的身t是如何地百0不腻。

忍不住的低哼,手消失了,本以为到此为止,随之而後,柔软的微凉印上她的颈间。

sh润的、小心翼翼的、像是亲吻。

"…沐沐。"

含在齿间、呢喃着滚出,惹得她耳根一下烧起来。

沐沐猛然惊醒,身旁并没有人。

天se有些昏h,竟已是到了傍晚。

她皱着眉坐起身,拿来水镜,撩起披散的发,仔细端详颈项的每一处。

没有东西。

镜子里的自己面secha0红,春意荡然,身下隐密也漾出sh意。

沐沐把脸颊贴上冰凉的镜面,藉此冷却滚烫的肌肤。

难不成她是被大黑刺激,做春梦了?

她捏上另一边的脸颊,直接的热度从指尖漫开。

这也太饥渴了,她有这麽yu求不满?

放下镜子,沐沐00鼻子,默念了几轮清心咒才躺回床上。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意外顺利,托付的物品完成了,安子舟也没遣人抓她,沐沐觉得自己还算走运。

那天的"梦"很快被她抛在脑後,或者说她也不愿细想。

细想之後可能知道的东西,她不想知道。

因为那或许会让她动摇。

就算在这个世界待得再久,就算与这个世界的人们有着不浅的羁绊。

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她毕竟不属於这里。

她本是不该存在的变数。

这件事,沐沐从来没有忘记过。

沐沐挂在房梁上,被绑的像只蓑衣虫。

"了了,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喜欢上这般——激情?"

她一边说、一边扭动身t,整个人钟摆一样的晃来晃去。

"你还敢说?"

花了了啪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凤眸微凉。

"去魔的阵营卧底时,谁答应我会完好无缺的回来?啊?"

"…这个啊。"

"又是谁明明活跳跳的,却到小瑾花成亲当头才送信来?啊?"

妈呀,耳膜都要震破了。

沐沐理亏,只得继续晃来晃去逃避花了了的问话。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个好好解释清楚,休想我放你去参加你那宝贝徒弟的婚典!"

花了了气势十足的说完,长腿一叠,烟管一甩,就坐在了沐沐面前。

沐沐看着她明yan的面容,b视的黑眸,还有那一闪即逝的委屈,忽然就心软了。

那些忽悠的句子,也就吞回了肚里。

"了了。"

她说,声音轻柔。

"我这一行来,不只是为了瑾花,也为了离开。"

花了了微微瞪眼,握着烟管的手指收紧了些。

它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有意识了。

从一块铁矿,到出土、打磨、铸造,它的世界明亮起来。

它成为了武器,一把剑,与生俱来的神气在这样的型态下得到极大的运用。

他们,称呼它「破邪」。

它辗转在不同的人手里,他们用契约使用它,也在它身上留下不同的烙印。

它因此成长,x格也鲜明起来。

慢慢的,它注意到它能跟那些持有者们对话,从单一的字词,到连贯的长句。

他们有人震惊、有人不可置信、也有人不以为然。

留在它记忆里的人类没有太多,人的寿命,太短了,短到它还来不及深记,他们便云烟似一一逝去。

它对自己的存在有了概念。

它学会思考,学会挑选主人,强大的力量伴随着地位与高傲,它对弱者嗤之以鼻,对强者则欣然接受。

它成了大陆有名的「传说之剑」甚至「神剑」。

人类贪婪的本能开始作祟,为了争夺它引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

更多更多的事物刻入它的记忆,它发现,弱者不一定真的弱小,强者也不一定真的强大。

而定义这一切的东西,它不懂。

它只知道,它虽然向往战斗与鲜血,却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被慾望驱使的丑恶,难以直视。

它茫然起来,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追寻什麽?

答案是一片空白。

忽然,曾经的那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反正,也不过是虚无。

千百年来,它第一次知道,什麽是"累"。

所以它封印自己,陷入长眠。

破邪醒来的那瞬间,感觉自己正被握在掌中,周围吹着极强的风。

裂风兽吗?

丰富的经验让它一下就判别出了追着的巨怪,探了探拿着自己的人的功力深浅,它挑起不存在的眉头。

太弱了。

"吼!!!!!!"

裂风兽扔出数十道风刃,怒火彷佛实质,利刃砸在面前激起粉尘,它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沾着的草屑,以及怀里发亮的千年松脂石。

呵,胆子真肥,这麽弱,居然还偷了裂风兽的宝物。

荒谬感使破邪发笑,它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强者与弱者的追逐,不过是玩闹。

风刃渐渐破坏了一切,她终是被b得停下脚步,它也关闭了意识,不再主动探知外界。

游戏结束了,人类。

"游戏结束。"

落地感迟迟没有来临,它猛然回神,没有并发的血味,没有si前的惨叫,只有那人自信的声音。

接着,是巨石的轰然与裂风兽的惨嚎。

怎麽可能?

破邪忍不住再次展开灵识,大片的明亮充斥进它的神智。

地形,正在崩塌,而那裂风兽正好位在崩溃的中心,此刻已经连影子也没有了。

利用风刃造成地形崩解的战术吗?

…倒也不是没有脑子。

破邪如此评价着。

下一刻,它竟是感觉到那人功力急剧上升,最後停在了不可思议的位置,甚至b它还高出一截。

破邪恍然忆起,它为了不受到打扰,把自己封印在无风谷的这件事。

在无风谷内,有着天然的结界屏障,人的功力在这里是被压制、无法施展的,但在此处生长的野兽不在此限。

"我说啊,你看戏看够了没?"

那个nv人突然把它拎起来看,一双琥珀se的眸子眨巴着。

"……"

破邪装si。

然後就被拿去在一旁的石头上敲了几下。

"我知道,你听得懂哦。"

於是,沐沐与破邪间的意志角力拉开了序幕。

若问破邪,世上最可恨的人是谁,它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答:君沐颜。

这nv人,说她是恶魔也不为过。

为了让它愿意跟她g0u通,砍柴、切菜、修剪花草,无所不用其极,把它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破邪意识是崩溃的。

一把被拿来当万用刀子使的神剑?请问你是在说笑吗?

偏偏沐沐的功力就是压它一个头,它想不合作或武力反抗暴政都有困难。

越气越不愿意轻易妥协,他们之间的无硝烟战争就这麽持续着。

偶尔也有反攻成功的例子,b如说把树林削平、厨房整爆炸,这种时候沐沐的脸se都会特别的jg彩,这让破邪很满意。

直到它遇见了她的徒弟,那个叫君瑾花的小丫头。

像是慢慢绽放的花朵,美好而充满活力,这对破邪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如果是她来当主人的话,作她的剑似乎也没什麽不好。

这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它头一次在沐沐还没ga0事之前,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它承认它是不怀好意的,毕竟她们的互动温馨得过分,让它不太顺眼。

猜过她会忿恨、不甘,却没想到她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就说了,瑾花是可ai又优秀的孩子,没想到你也有有眼光的时候嘛。"

她笑得开怀,对自己教出的徒弟引以为傲,它有些呆了。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为了别人被赞赏就能高兴成这副模样……人类,是这样奇怪的物种吗?

习惯了高高在上与尔虞我诈的破邪,感到了困惑。

"既然你这麽有眼光,我也不刁难你了。"

沐沐伸出手,b了一个三。

"给我三年你的契约权,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如何?"

破邪浑身一震,高频率的震动带起了嗡鸣。

她什麽时候知道的?

她怎麽知道的?

她…真的可以…为它解答吗?

怀疑与惊愕在意识中交战,强烈的渴求占了上风。

破邪最终选择了暂时的相信。

三年於它,眨眼的时间罢了。

这对它来说,是一场不会亏本的交易。

风扬起,带着温度的鲜血滴在泛着冷芒的刀锋上,se泽晕开,白光大盛。

复杂的剑纹在沐沐的眉心浮现,同时,破邪感觉自己投入了水中。

一个人的识海,通常反应了其真实的x格与实力。

世人只知道後者,对前者则一无所知。

破邪经历过的契约者并不在少数,识海所能构成的样子自也是看了个全。

它没有想过,有人的识海能如此的平静、温暖。

山丘、小房、奔跑的山兽、湛蓝的晴空、蔓延至天际的云彩、高挂飞舞的纸鸢。

分明是平凡的不会多看一眼的景se,在这里却是耀眼的使人不想别开眼。

它停驻在制高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有什麽陌生的东西sao动着想从t内b0发而出。

那…是什麽?

破邪前进一步,试着去追寻。

"喂,看够了就滚出来。"

沐沐的声音一响起,景se立马扭曲,一下把它"吐"出了她的识海。

它待在剑身里,没有说话。

"很平凡是吧?真抱歉,我没你曾经的主人那麽厉害。"

她坐下来,把受伤的指吮进嘴里,哼唧着挖苦。

破邪难得的没有嘲讽回去。

看过那样的识海後,他莫名地真心认为,这个叫君沐颜的nv人,或许真的能给他他所盼望的事物。

"喂,那个纸鸢,真丑,有j是在空中飞的吗?"

"……"

当晚,破邪再度登上了菜砧。

"你这个出尔反尔的nv人!"

它几乎是高分贝的尖叫,刀锋上还沾着叶菜的碎屑。

"我可没有说,结定契约之後就不拿你打杂。"

沐沐g起唇,笑得叫一个灿烂。

"更何况,你已经卖身给我了,不可以有任何怨言哦,破、邪。"

破邪觉得,它可能鬼迷心窍了,才会相信这个恶劣的nv人。

时光飞逝,ㄧ年很快就过去了。

自从抢了灵果引来了雷劫,又经历了一场守护兽追逐战後,沐沐发现破邪的话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她躺在红纱飘飘的床上,向来直顺的长发被劈出了爆炸般的卷度,0露在衣服外的肌肤像是被炭涂过似的东黑西黑,除此之外,隐在皮r0u之下的经脉也受了不小的伤。

"东西…给瑾花送去了吗?"

她问,气息奄奄。

毫不意外被花了了甩来的眼刀扎了一身。

"送了送了,给我乖乖躺好,敢下床看奴家还不扒了你的皮。"

"是、是。"

许是听出了沐沐语气中的无奈与敷衍,花了了睨她一眼,满满威胁,指挥侍儿端走水盆後,便扭着腰肢出了房门。

外在的麻烦刚走,意识里的却开始起哄。

"我不是说过不能动吗?!不!能!动!君沐颜你是聋了还是有理解障碍?哈?"

破邪挤不进她的识海探察伤势,气得在剑身里闹腾,不时撞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家伙,跟着她没学到什麽有用的东西就算了,倒是把她的吐槽用语会了个全。

"是我被劈又不是你被劈…"

沐沐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反驳,破邪静了一瞬,然後更大力的撞在桌沿。

"你还有理了啊?!"

中气十足的大吼贯彻了沐沐的脑袋,轰得她的眼前都发白了。

"……你是吃到了了的口水吗?"

"——"

被沐沐那避重就轻的态度气到说不出话,破邪乾脆闭上了嘴,只有那回荡在空气里阵阵嗡鸣能显出它有多火大。

沐沐悄悄捂住了耳,感受这得来不易的安宁。

清啸撩过,手背一凉,她愣了愣,发现破邪不知何时到了她的枕边,靠在了手上。

"……你若还当自己是我的契约者,就给我多ai护自己一点。"

它甚是严肃的声音回荡在意识里,剑柄在沐沐的手背上压了压。

"下次不准再做这麽危险的事。"

莫名的,第二句话听起来柔软了点,有着妥协。

沐沐忽然有点想笑,为剑灵那有些孩子气的话语,也为它此刻别扭的傲娇,唇扬了又抑,最後她只是垂下了眼,覆手0上那刻着复杂纹路的剑柄。

"你啊…会关心人了呢,破邪。"

"你明明可以选择告诉他们。"

腥臭的空气,恶心的窒息。

破邪驻在沐沐的识海,拳头紧握,它已经渐渐可以拟出人的型态。

沐沐披着黑袍,走动在充斥魔之分身的城池里。

她的左脸上,攀着一道难看的红se咒文。

"若是告诉他们,他们定是会奋不顾身的前来吧。"

沐沐的声音接近叹息。

"…这也b你孤军奋战好得多。"

破邪的声音越压越低,克制着颤抖。

"正是如此,所以才谁也不能说。"

黑se的袍角拂过台阶,底下的ch11u0小脚踩上长满荆棘的道路。

"你不就告诉了花了了吗?"

破邪不si心的追问。

"那是因为,我说谎了啊。"

魔气侵蚀着,她的每一步都是一个血印。

"君——"

破邪震撼暴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制失去了意识。

沐沐放下贴在额头的手,剑纹微微一闪,很快黯淡。

她眨眨眼,敛去了所有的情绪,跪在了血se的大殿上。

"属下君沐颜,见过魔王陛下。"

这一觉对破邪来说,是煎熬的。

它轮回在噩梦中,深怕着醒来时一切已无法挽回。

与沐沐旅行相处的遭遇与点滴,在它的意识里凝结、化茧,金se的光芒从深处缓缓绽出。

破邪张开眼,恍若隔世。

他回到了沐沐的识海,和煦的微风轻扬,手里不知何时捧上了发光跳动的物t,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咚。

"——这不是已经自己找到了吗?你所要的答案。"

沐沐轻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一呆,顿时看清了那物t。

咚、咚。

埋藏在花瓣中的金se心脏,鲜活着,鼓动着。

咚、咚、咚。

忽然,一个波动,心脏消失在他指间。

左x胀痛同时,他的身t开始坠落。

破邪回过神,转头望向沐沐。

她面上的笑一如既往,样子却正在模糊、识海也逐渐崩毁透明。

他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抱歉啊,把你拉下水。"

这种时候道歉有什麽用。

"刚好,三年约也到头,你也自由了。"

自由?开什麽玩笑,这样的自由…

"最後……"

她的手似乎攀上了他的面颊,但他什麽也看不清。

"别哭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剑灵破邪,好不容易终於有了身t,却哭这这样,像什麽话?"

他哭了吗?

他只是觉得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举起手背想抹去面上滑落的yet,越抹,越多。

花瓣纷飞,水sedanyan间,君沐颜的气息,消失了。

大红的绸布与囍字扬了满天,景苑城中张灯结彩,礼pa0不断,彩礼的队伍绵延着到了看不尽的那方。

街上,人cha0拥挤,肆意得热闹。

房里,君瑾花着好礼服坐在镜前,任挤遍屋子的丫头嬷嬷摆弄,描眉、挽发、唇擦胭脂、额点金钿,镜里的人气质雍容起来。

丫头捏着碳笔描下她的眼尾,凛冽内敛的眼神顷刻化为了温柔暖人的春水。

完了,压上微沉的凤冠,串串的珠帘垂入她的视线。

"夫人,请擡头。"

嬷嬷把研磨好的朱砂与珍珠粉、香膏混合,盛入玉制的小碟子中。

"左是父眉、右是母眉,连在一起为父母之ai,保佑夫妻和气,幸福绵延。"

嬷嬷一边说着贺词、一边擡起笔尖,却被来客打断了。

"呦,挺适合的嘛,小瑾花。"

房门推开,是花了了。

她难得没有穿着她的那身战袍,而是换上了简单的正装,斜绑的发髻cha着一只缀着红宝石的银步瑶,妆容温婉。

此刻的花了了,b起花魁时的慵懒凌厉,更像是一个随意近人的长辈。

"了姐姐…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君瑾花微瞪了眼,有讶异有惊喜,想起身迎上,被她扶着按了回去。

轻轻拍拍那纤细却不嬴弱的肩,花了了叹了叹。

"再怎麽说,你师父都把你托付给了奴家,不好好顾着,奴家怕她在下头会不放心。"

後几个字说得轻飘飘的,远在另一边的某当事人打了个喷嚏。

"……我知道。"

说到沐沐,君瑾花的神se顿时黯然下来,她紧了紧手,。

"所以,一定要幸福,这是她的愿。"

接过嬷嬷手里的玉碟,她提起竹笔替她连起双眉。

"嗯,很适合你。"

"……对不起。"

花了了的笔还未搁下,就听见君瑾花低低的道。

"啊,没有什麽好道歉哦,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的手顿了顿,拿过一旁托盘上准备好的盖头,覆上。

眼前黑去前,君瑾花听到了极轻的耳语。

"记得留意天空,或许会有另一种形式的幸福在飞翔呢。"

"…………?"

小小的问号悬在了头上,不及细问,那nv子已风一般的离去。

君瑾花扶着慕容远的手肘,一步步的往府外走着。

原本这位置应该父亲来带,然而她无父无母、孓然一身,更长一辈的师父又英年早逝,便由身为大师兄的慕容远代其位职。

路有些长,是以她与慕容远有一搭没一搭的传音入密。

"…听闻师兄有了中意的人?"

"…此话怎讲。"

"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兄利用华容阁的势力把我俩亲事到处散布的事。"

"……。"

没有回应,那就是默认了?

君瑾花想起师兄为追逐师父做的努力,迟钝如她都感觉出来了,甚至撞破过不少次,而师父的情商不但堪b木头,还粗如神木。

师徒相恋的禁忌早是百年前的过去,她曾以为师兄是有机会的,然,事不尽人意。

"老实说,能有新的春天也是不错,师兄…也该是时候放下师父了。"

君瑾花的语气带上劝解与无奈。

"…放不下的。"

…她的错觉吗?师兄的声音里,好像透着希冀?

尚未疑惑与询问,他们已到了大门口,顾思泉在那等待许久。

她松开扶着慕容远的手,对着他气息所在的位置一伸。

没有回应。

"不接,我可就不嫁了。"

君瑾花眯眼,手作势要收回。

手立刻被温热的大掌截住,紧张使他的掌心生出了极多的汗,滑腻得抓不住。

"不可以嫌弃我。"

身子被拉了过去,耳边传来略带委屈的嘟囔。

"傻子。"

君瑾花失笑,反握回去,十指相扣。

两人间绵绵的情意似是能涌出来一般,慕容远别开目光,拒绝秀恩ai的攻击。

花了了拿着烟管走来,对他投去戏谑的眼神後,便将视线定在了顾思泉身上。

他啊,若穿起新郎装的话,约莫也是这个样子吧。

那个与顾思泉有着相同面貌,却战si沙场的人。

风呼啸着撩过耳际,沐沐轻眯着眼,奔跑着。

她运着凌云步,从这边楼房跃到那头墙上,衣袍填充着鼓起飘扬,右手中的线拉扯着减少。

不够、还不够高。

太yan已经快要爬到半空,t内少得可怜的真气也在不断消耗。

这样下去,会赶不上的。

她皱了眉头,正待绕过面前高耸的牌楼,却是灵光一闪。

如果能上到这个牌楼顶端的话…能行。

沐沐脚下蓄力一踩,蹭溜蹭溜的从外墙蹬上,不一会儿功夫就上了屋顶。

高处的风很大,大到除了风声什麽也听不清,她拨过阻碍视线的发丝,高举右手,让线那端的东西能顺着这道气流上到没被遮蔽的空中。

空闲之余,沐沐望向远处的中央大街,迎娶的队伍已经到来,当头的男子骑着白se骏马,一身红se唐装,礼冠高束,气势如虹,大大的红se彩球合在x上。

架势挺足的嘛,顾家小子。

一只翠鸟扑腾着翅膀飞来,晃过眼前,想落在她的肩上,没抓住,一下子就被风带上高空,化为了一张燃烧的鸟形符纸,消弥於空气。

沐沐了然,擡手撕去线上缠着的隐遁符。

红银se的光,刹时从她的手中延展出去。

接下来的礼程是由新郎新娘携手乘轿,主街上已经为他们空出了一条通往礼殿的路。

这个阶段,观礼的人们会对新人们撒花撒果,以表祝福之情。

小果与穗花雨一般的下着,突然,人羣sao动起来。

"看,那是什麽?!"

"红se的……鸟…还是j?"

"……砸场子的吗?"

不断地惊疑话语让君瑾花想起花了了的耳语,她拉拉身旁的顾思泉,低声的问。

"是什麽?"

顾思泉却是不语,眼前一亮,是他替她稍微撩起了盖头,映入眼中的茫然面容让她微愣。

当他露出这种表情且丧失语言能力时,一般来说都是遇到了极具惊愕的事。

君瑾花戳戳他的脸,没反应,眉头一下高扬,视线跟着上移到空中。

於是,两座新鲜的新人雕像出炉了。

只见天空里,扬着一只巨大的几乎能遮天蔽日的红se纸鸢。

它做成了双翅可动的样式,乘着风高高低低像是在飞翔,身上的红se经过太yan的洗礼,绽出亮目的金红,尾部平衡的彩穗拉的又多又长。

气势与工艺的美好融合,就是,画得丑了些。

好吧,说丑了些可能还算称赞了。

良久,顾思泉道。

"瑾花啊…我曾以为你那珍惜的纸鸢是丑,却没想过是丑得如此震撼。"

胳膊上被狠狠捏了一把,有点疼,顾思泉却是想笑。

"丑,也是最好看的丑。"

君瑾花轻叱,嗓音极哑,透着鼻音。

沐沐把线缠在屋顶的装饰上,撤开手抹了把额头的薄汗。

瑾花,应该看到了吧。

这是她作为她的师父,所能予以的最好祝福。

眼前似乎浮现了很久以前,nv孩在烛光里的笑靥,张开的手与那天际的机关纸鸢隐隐约约的重叠在一起,而後散去。

"愿你,此世安康。"

既不愧她付出的心血,也算是了结她们之间的缘分了。

沐沐长叹一口气,待力气恢复了些後,便准备纵身跃下楼顶。

碰!

什麽东西冲来砸在了身侧,生生把铺着坚y砖瓦的屋顶破出一个大洞。

粉尘漫天,沐沐不得不微眯起眼,才勉强保有一点视线。

有谁缓缓从中走来。

黑金的华袍,披散的长发,俊美冷酷的容貌,灿金的眼眸。

她看清他整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君、沐、颜。"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像是把她咬碎嚼在齿间。

沐沐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谁啊?

"让开。"

慕容远剑锋出鞘,直指面前挡着的烟管。

"她不会见你。"

花了了指间一动,另一只手里端上了峨嵋刺。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慕容远的声音里带上厉se。

"那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她一叹,烟管已是袭上了他的剑。

交锋仅是瞬间,快到响鸣都还没发出,一切就已结束。

确切的说,是被迫结束。

"早让你别cha手他们间的事,怎麽总不听劝?"

腰间一紧,花了了竟是给来人抱了起来,武器也被收缴了去。

她大怒,挣扎着正要一巴掌赏上,却是被那正笑望自己的熟悉脸孔惊住。

"……你!"

"多谢消息,人我带走了,阁主请自便。"

慕容远没有等他话说完的意思,他的心早已系到了那个他迫不及待想见到的人身上。

顺手收了剑,一下便越过两人、消失在高处。

走得倒是乾脆!花了了心中恨道,反应过来的她用力掐着腰间的手。

"阿芍,我们俩是不是该聊聊?"

偏偏身後的人像是没知觉似的。

"奴家觉得,您还是si一sib较快呢。"

旧篇一直找不到机会写的,与了了相ai相杀的cp

很犹豫要不要开简t,感觉有种洗人气的嫌疑啊汗

"那个…哪位?"

沐沐小心的举起手,迟疑的望着眼前这位吃了火药似的拉风黑毛大爷。

"……"

男人表情jg彩起来,彷佛难以置信沐沐的疑问,他俯视沐沐,像是想从她困惑的目光搜寻出别的什麽,额角的青筋慢慢平复。

他手腕一转,在花瓣纷落间握上了一把如其人般炫pa0拉风的剑。

刀光逆走,剑锋抵上了她的脖子。

原来是仇家啊。

曾经得罪过不少人的沐沐恍然大悟,侧了角度避去反s而来的光。

等等,那剑——是不是有点眼熟?

尚未细想,脖子上的力道重了些,再一点,就能轻易划开她的肌肤。

"还装?"

男子的身t跟着贴了上来,面上虽然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他靠她极近,沐沐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鼻息。

不得不说,男人不但相貌生得极好,气质更是出众,应不是什麽池中之物。

"我不懂你的意思。"

沐沐坦然的与他对视,嘴上装着傻,袖子下的手已是握上了防身药瓶,挑松了瓶塞。

气氛一触即发。

啾。

那冷魅的脸忽地放大,黑se的发如网罩下,同时,沐沐唇上传来一阵温凉,却是浅触即止。

蒙汗药的瓶子脱了掌握,摔下,木塞脱落,咕噜咕噜的滚进边上的大洞。

风停了又扬,把两人的发缠在一块。

"——这样想起来了没?"

"……啊?"

男子执过了她的手,看着自己的身影填满沐沐的眼瞳,压低的嗓音透着不满与戏谑,又带着一丝小小的满足。

他的面目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耳根悄悄通红,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磨了磨。

沐沐茫着脸,眨眨眼,再眨眨眼,本能着後仰退开距离,停摆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被仇家亲了?

请问这是什麽超展开py??

或许她应该惊叫着赏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一掌再愤然离去???

沐沐依然呆在原地。

她努力想运转脑袋,然而一切徒劳。

我们的君沐颜同学虽然凑合过无数眷侣,经历过无数刺激场景,看似对此类场面游刃有余,有着成年人的沉稳与处世态度,本人却十分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

以至於差点被这直球一头打昏。

"啧…居然真的失忆了吗?"

失忆……嘎?

男人手中的剑一闪又消失了,他双手抚上沐沐的脸颊,酝酿了下,用完全迥异於外表的温情凝视她。

…如果他可以不要把沐沐的脸颊r0u都挤到嘴上去会更好。

"记好了,我是…"

沐沐被挤得像是只弹涂鱼。

"你的ai人、未来的夫君,破邪。"

"……"

破邪,这两个字惊雷般打醒了沐沐,她的眼神清明起来,前因後果也跟着明了。

沐沐乐呵呵的笑了,皮笑r0u不笑,她拨过脸上的手,转而攀住破邪的脖颈,在对方惊喜的目光里将唇凑了过去。

"……凭你,玩失忆夫君梗还早他个八百年!"

语毕,膝盖重重顶中了破邪的胯下。

一声闷响。

……想像中的顶到某不可描述物t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唔…君沐颜你这个大骗子!"

破邪一怒,闷哼一声,三两下就把沐沐从身上扒下来,却是对上了沐沐再度呆滞的视线。

"你原来是…nv的?"

她望着他,眼神微妙,五味杂陈。

百合恋啊这是?

"你说谁是娘们了?!"

破邪瞪着她,扯开衣襟露出平滑x膛,回吼。

"可是,咳,你没有"

她顿了顿,斟酌了一下。

"那啥。"

沐沐厌世的视线飘往他的下腹,觉得方才的那一膝盖白顶了。

"……你的意思是,那里应该有东西?"

破邪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也看下了自己的下面。

--与其说应该有什麽东西,不如说是身为男人最重要的关键吧。

诡异的沉默,蔓延。

直到另一个人打破了僵局。

"师父。"

熟悉的声音,颤抖而压抑。

沐沐一擡眼,就看到自己的大徒弟站在屋顶的那边,气息未稳,似乎赶来不久。

他漆黑的眼紧紧的锁着她。

"我终於…找到您了…"

慕容远出身世家大族旁系,资质优异,是族内的首要培养目标,他的童年因而总是在书房里度过。

父亲是个严厉到苛刻的人,以高强度高压力的方式教育着他,有时即使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仍免不了吃一顿教鞭。

母亲的心力耗在了更小的弟妹身上,把他全权交给了父亲。

刚开始还会哭,後来便渐渐没了声音。

十岁出头时,他已是城里有名的才子之一。

偶尔的聚会上,岁数相近的才子们相知相谈,慕容远总会想,他们是不是过着与他一样的日子?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大部分的人早已戴上了面具,一套符合才子标准的面具。

包括慕容远自己。

他们必须学习着扮演起众人期望中的角se,那也是身分地位所带来的枷锁。

只有有极少数的、站立顶点的人,拥有成为自我的资本。

其他的,也不过是陪衬。

慕容远的那个角se满腹诗书、温文尔雅,不论何时都带着有礼的笑容。

他的人生,尚未开始就被绑定。

心里的某处开始陷落,黑暗侵蚀。

那日,他寻了藉口逃了夫子的课,回去时定是避不过惩罚,但他仍然这麽做了。

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渴望着呼x1与空气,这样才能得到喘息及片刻的安宁。

慕容远靠在树下,斑驳的yan光落在全身,他闭上眼,感受着短暂的温暖。

黑暗的侵蚀,稍微慢下。

喀嚓。

什麽东西碎去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抬眼,看见了树梢上,嚼着糖葫芦的nv子。

清秀的面目,及腰的青丝,一双宛如晃荡着蜂蜜的琥珀se眼眸。

她见他发现了,落了下来,偏头端详着他。

"慕容家小才子慕容远?"

"姑娘有礼,正是在下。"

他下意识就要戴上面具,猝不及防被戳了一下脸颊。

"不想笑就别笑,看着寒碜。诺,吃糖葫芦不?"

她漫不经心的道,手里的纸袋朝他递了过来。

圆滚滚的糖葫芦,红se的糖衣裹着山渣子,看起来亮晶晶的。

曾经只能看不能碰的东西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握了一串,咬一小口。

太甜了,又甜又酸,不是他的口味。

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慕容远面se如常的把它吃完了。

"不喜欢?"

她挑起眉头,他慌张起来,想解释,她却是伸手00他的头,顺带擦去了他唇上遗留的糖屑。

慕容远红了脸,遮住了嘴。

"那我下次可得带点不一样的来,是吧?"

还有…下次吗?

慕容远看她,眸子里微微闪起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星芒。

她没有失约过,总能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带来各式各样不同的民间点心以及江湖轶事。

包装的油纸被他好好清理收起,那是她给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美好的世界。

即便无法触碰,也还是想留着的念想。

鞭痕层层堆叠、越来越多,他还是固定逃课,父亲似乎注意到了端倪。

"以後别来了,父亲,会找你的。"

最後一次,他站在离她有点远的距离。

"容远,做我的徒弟怎麽样?"

她忽然道,太过突然的讯息让他惊的望向她。

"父亲不会同意的。"

慕容远握紧拳头。

"我是问你想不想,不是问你父亲。"

她靠近他,弯腰,食指抵上他的额头。

"如果可以…"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得,我知道了。"

热腾腾的油纸包塞进他的手里,nv子的笑容一扬,转身就走。

慕容远一直到她走远,才反应过来,她这次不是翻墙,而是直直朝主屋而去。

他很快的听到父亲的怒吼及盘瓷摔地的巨响,想都不用想她一定被轰出去了。

然而,不过几天,他又看见她被声势浩大的请进府里。

父亲竟是妥协了她提出的要求,当堂让他拜她为师,并给出十年之期。

一切尘埃落定时,慕容远已经抱着家当包袱,一脸蒙b的与她一同坐在马车里。

"君沐颜,从今以後就是你的师父,请多多指教。"

她撑着下颚,笑盈盈的道。

车窗外,从小到大生长的城镇正在远去。

君…沐颜吗?

他悄悄地,把这个名字咀嚼进喉间。

那年,慕容远十一岁。

小小的幼苗在土壤里冒出了芽头。

山上的日子b起府里少了几分物质上的舒适,但是充实,那个她曾经与他诉说的世界一点点展开在眼前,像是一幅没有尽头的美丽画轴。

他终於从观者,变成了画中的人,为自己而活。

他要学什麽,她就给什麽,学问、武功、符术,他拼命的x1收着,不同於过去的身不由己,他不想让她失望。

结果是身t不堪负荷的倒下。

"别总有包袱,做想做的事就好,你还有很多年。"

那晚,她守在床边。

"想撒娇的时候,唔,如果你不介意,稍微借用一下为师的怀抱也不是不行哦。"

"……。"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脸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度。

"——容远?"

"…别把我当孩子哄。"

隔着厚厚的被寝,似乎听到了她的无奈轻笑。

"好吧。"

被子拉下,视线朦胧里,额上被温软轻轻碰触。

"睡个好觉,病好之後,又是那令我骄傲的徒弟了。"

那苗成长为小树,枝叶轻摇。

又是几年过去,慕容远实力渐稳,身旁多了个小师妹,师父的身影,也越发深切的刻进眼底。

师父对小师妹很好,她总说,nv孩子是宝,得多疼,让他也学着点。

他却想告诉师父,他不想疼小师妹。

他想疼的人,想拥抱的人,早就决定了。

师父为了小师妹,去了天药谷,去见那个男人,他觉得难受。

慕容远厌恶那个男人看师父的眼神。

那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也是如此地看着师父。

慕容远曾以为那是单纯的孺慕之情与占有yu在作祟,把一切压缩在那片不再侵蚀的黑暗。

直到一天,少年的他一如往常的推门进屋,熟练的为师父收拾未完的事物,将带来的棉袄披上纤细的肩膀。

师父睡得很熟,他凝视着她的睡脸,手指抚过她的鬓发,难得并没有马上离开。

就一会儿……她不会知道的。

慕容远纵容着自己越来越贪婪的私心,倾下了身。

不知不觉,两人唇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短到与零划上等号。

接触的时间只是一瞬,那一刻,慕容远的心中却炸出了灿目的烟花。

那麽地美,那麽地使人沉沦。

他骤然意识到,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的ai,深植入心的渴求。

沐沐愣愣的看着慕容远直奔而来,杀气凌厉,她很久没看过他情绪外露成这个样子了。

"容远…"

她唤他,正要说些什麽,却是被破邪打断。

"来得真快啊。"

破邪一手揽过面前的人,占有的姿态摆的很足。

喂…添什麽乱子!

沐沐瞪了一眼破邪,来不及发作,眼前倏然一花,白se与黑se的影子已是过了数十招,剑锋与剑锋交缠在一起。

"谁准你碰她的?"

力量僵持间,慕容远冷冷的看着破邪,像是私有物被侵犯的野兽。

破邪笑了,十分肆意张扬的笑容。

"哦,那我可得告诉你,我不只是碰了她——"

"还碰了个彻底。"

他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恶意满满。

喀嚓。

施加下来的力道更重了,利刃相切爆出哀鸣。

"你想si吗?"

慕容远从齿缝并出这几个字,透着杀意及血味。

"很遗憾,你做不到。"

挑衅的侧眸,破邪轻哼出声。

"不只做不到,还只能看着她跟我走。"

他故意将每一个字句、每一个字词都说得煞有其事,令面前的青年更加失去理智。

"而你,只要做好你的大徒弟就够了。"

激怒他,趁乱带走沐沐,破邪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但他显然太过小看了……一旁的沐沐。

啪啪两声,慕容远跟破邪身上同时多出一纸咒符,两人身t一震,皆是无法动弹。

"关系什麽时候这麽好了?"

沐沐拍拍掌心走近,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好好收拾这两个添乱的。

"谁跟这个自闭狂关系好了?!"

破邪怒眉,他也只剩下眉头跟嘴巴可以动了。

"师父,此人别有所图,不宜交识。"

慕容远侧眼过来,像是刚刚的暴怒与杀意不曾存在,他望住沐沐,堂而皇之的打小报告。

对着两道各有意味的视线,沐沐深x1一口气,这屋顶毁了她的风筝也完蛋了。

"要打也不是在这打。"

她示意脚下屋顶的坑,还有那牌楼主人隐隐约约的吼。

"破邪,你是嫌债不够多,还想继续追加?"

"不过是个破屋顶……喂!君沐颜你捏我g嘛!"

松开捏红破邪脸颊的手,沐沐转向慕容远,对上那沉淀着的眸,她微微一笑,无奈歉然。

"——许久不见,容远。"

"……。"

慕容远抿唇不语,他盯着沐沐刚捏过破邪的手,眸里亮了又暗。

"总之,离开这里以後你们想怎麽打ai怎麽打,听懂没?"

"……啧。"

破邪扭头。

"……。"

慕容远垂下眼。

看着两人妥协的样子,沐沐这才抬手解去那贴着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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