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程冰姿态度骄狂,“你不是伺候了数不清的男人么,夜夜当新娘,怎么这会子倒成了冰清玉洁的烈女了?”程冰姿面孔逐渐扭曲起来,喝道:“脱,给我脱,脱了后把她押出去,让全县城的人看看这勾引人家相公的贱货什么下场!”
一发话,那些婆子们一拥而上,疯狂地撕扯轻霜的衣裳,没几下就扯了个干净,女人妙曼的胴体顿时暴露出来,屋里的两个男管事虽说别过脸,可也时不时地放肆地偷看。
轻霜恨得尖叫,胳膊挡得了上面,护不住肚子,护住了肚子,可又无法阻止春光外泄,这样的羞辱,打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
而被人按压在地上的春愿见此,更是心疼得要命,哭得眼睛生疼,她发誓,将来一定要让姓程的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程冰姿!”沈轻霜用尽全力吼出这话,此时,女人犹如一朵被踩踏过的牡丹,青丝散乱了一身,羞耻让她紧紧抱住自己,蹲在地上,含泪愤恨地瞪着程冰姿:“你这么对我,朝临不会放过你!”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话一出,轻霜主仆皆震惊。
春愿眼泪直流,整个人被程家的刁奴钳制得趴在地上,就知道,她就知道杨朝临不是东西,小姐,我早都说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挣扎着仰头,担忧地朝小姐望去。
小姐这会儿狼狈极了,眼泪冲花了妆,如玉的身子像冻坏了的小白羊似的瑟瑟发抖,双腿紧紧并住,极力往下蹲,试图遮住羞处,一条胳膊遮住挺立饱满的左胸,另一手护住小腹,不可置信地望着木屏风,呆呆的,眸中的情绪太复杂,愤怒、恨,还有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杨朝临,滚出来!”程冰姿不耐烦地喝了声。
从屏风后头走出个高轩俊朗的年轻男人,正是杨朝临。他低下头,脸阴沉着,薄唇因紧抿住而微微发白,眼中似有泪花闪,虽说穿着灰鼠皮领的披风,可还是能依稀看出脖子上有三道新鲜的指甲抓痕。
杨朝临径直走过去,怨毒地瞪了眼上首坐着的程冰姿,一把推开钳制轻霜的刁奴,他扯掉披风,脱下外头穿的棉袍,给轻霜穿上。
“你一直都在?”沈轻霜心都碎了,小腹传来一阵阵刺痛。
杨朝临没言语,牙都把唇咬破了,渗出了血,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望向上首坐着的程冰姿,低声下气的求:“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咱们回家罢。”
程冰姿重重地拍了下扶手,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想和她去京城另置个家?”
“我不是……”杨朝临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那你是什么!”程冰姿噌地声站起来,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毫不客气地食指隔空戳杨朝临,竟当着下人扯开了骂:“当初若不是你小子对我百般献殷勤,又是情诗又是弹《凤求凰》的,我能把身子给了你?当初爹和哥哥要你入赘,老娘为了你的面子,和父兄对着干,下嫁到了你杨家,床上你好姐姐的发誓赌咒,说跟沈轻霜这贱人尽快断,好,我信你,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可你怎么回报我的?竟还弄出个孽障出来!”
“她这话什么意思。”轻霜此时完全顾不上什么羞耻脸面,衣裳松垮,稍稍一动,襟口就露出春光来,她也不管,将杨朝临扯得面对自己,颤声质问:“你不是说是被灌醉了么?你不是说她对你死缠烂打,下药算计你的?”
杨朝临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垂着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就像面团子,谁都能对他搓圆捏扁,于是,他火气对准更弱的一方,朝轻霜吼:“这时候是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时候吗?”
转而,他觉得自己忍了这么久,也算够了,盯住程冰姿,咬牙道:“咱们家的私事,何必要闹到欢喜楼?你到底是丧我的脸还是丢程家的面?别任性了,没得叫人看笑话,回去吧。”
程冰姿见杨朝临似有维护那女人的势头,更气了,眼中亦泛起泪花,逼问:“我现在就问你一句,杨朝临,你打算怎么处置这贱人!”
杨朝临脸发烫、脸发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腰杆微微弯下,“她这样的出身,平妻确实不合适,可确实怀了孩子,大过年的你就当积德行善了,让她当个侍妾,若是实在不愿见她,那让她当个外室,把她送到乡下的庄子,咱永世不见她可还行?”
“外室?”沈轻霜如被雷忽然击中般,差点站不稳,又哭又笑,她扯过男人,仰头,望着这张认识了十几年的陌生又熟悉的脸,不相信地问:“你同我开完笑是么?”
“杨朝临!”程冰姿一下就被丈夫这偏袒求全的态度激怒了,拳头揉着发闷的心口,“行,我也算看出来了,你们真是郎情妾意啊,”她从袖中掏出张纸,愤恨掷到地上,下巴微抬:“这是休书,杨朝临,既然你不要脸,想跟这千人骑万人跨的娼妇相好,我成全你,今儿就休了你,你麻溜儿地收拾东西从我家滚蛋。”
“你这是做什么!”杨朝临震惊不已。
程冰姿掉泪了,说着狠话:“但我告诉你杨朝临,我可不会白白被你欺骗玩弄,你品行如此不端,屡屡来妓院嫖,亏你身上还有功名呢,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面!礼部若是给你这种人授官,那简直没长眼,回家后我就修书给哥哥,不必给你准备居舍,更不必带你去应酬交际,你去找沈轻霜吧,她的床伴里兴许有能帮你的。”
沈轻霜自然听出程冰姿这番话里的锋机,看似赌气,实则威胁,她猛地想起了昨夜唐慎钰给她带来的那封“如朕亲临”的密折,忙拉住杨朝临的胳膊,试图挽回:“朝临哥你不必畏惧她,我有法子让你当大官,很大的官,我给你荣华富贵,到时候你休了这恶妇!”
“你闭嘴!”杨朝临喝断女人的话,还当轻霜说的是为他找旧日床伴攀关系,男人的那种隐秘的自尊顿时燃起,他猛地挥开轻霜,骂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冰姿是我结发妻子,没有偷人,也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处处维护我,我为何要休她!你的心也太毒了。”
这一句句话像长满倒刺的鞭子,打得轻霜浑身疼。
而这时,程冰姿冷笑了声,这场仗,她很确信她赢了。
“朝临,当初我爹和哥哥都知道你是明理体贴的好人,这才同意咱俩的婚事,男人嘛,在外头交际应酬,谁不认识几个行首娘子,谁又没有几个红颜知己,我从不介意的,我晓得你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看看哪个为官做宰的会把不正经的女人领回家?那会叫人戳脊梁骨耻笑的。”程冰姿身子前倾,含着眼泪,暗暗施压:“你告诉她你心里想的,就是之前咱俩晚上躺床上聊的那些。”
杨朝临脑门上冷汗涔涔,脸越发白了。
程冰姿见他久久不动,故作失望,叹了口气:“算我瞎了眼。”
“沈姑娘。”杨朝临直面轻霜,但没敢看她的眼睛,苦着脸:“你放过我吧,咱们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轻霜推了把男人,泪流满面地问:“你是被她胁迫了么?”
“没有!”杨朝临有些烦躁了:“我一直都很敬爱冰姿,从见她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妻。”
“那我呢?”沈轻霜心痛的无法呼吸。
杨朝临扭过脸,咬牙道:“对不起。”
沈轻霜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她抓住男人的腕子,怔怔地望着他:“咱们五岁就认识了,到现在快十七年了,我什么都给你了,人、钱、心,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
杨朝临叹了口气,搓了把脸:“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哎,我和冰姿昨晚商量过了,明儿我俩一道进京,不回来了,你腹中的孩子,哎,你有那么多情人,孩子也不一定是我的,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就做掉,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轻霜心绞痛得厉害,整个人呆若木鸡,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她绝望了,可更多的是不甘心,轻霜忽然像疯了似的,拳头捶打男人:“你还算人吗?这些年你吃我的、花我的,你妹妹出嫁都是我一手置办的,现在你要甩了我?你对得起我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杨朝临面子挂不住了,狠推了把轻霜,到底心里虚着,眼神闪闪躲躲,嘟囔道:“又不是我要你付出的,是你自愿的。是,当年你是帮了我家,我爹临终前要我娶你,可这也不是我的本愿,我是被你们俩逼的!我自问够对得起你了,为了你被打断条腿,还被同窗邻里耻笑了这么多年,你在欢喜楼穿金戴银、风流快活,给这个老爷当情人,给那个官人当妹妹,如今不想做了,找我这个傻子接手,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孽种什么来路,之前你怀了三个,可也不是我的啊,难道这个就是?”
轻霜头阵阵发晕,几乎喘不上气,浑身冷得厉害。
杨朝临也实在不想待下去了,皱眉对他妻子说:“好了,回家罢,父亲还等着咱们用晚饭呢。”
“不急。”程冰姿连发丝儿都透着得意,她从怀里掏出把二寸来长的短匕首,扔到丈夫怀里,笑道:“若是真要我安心,那你就划花这贱人的脸。”
杨朝临强笑道:“不至于吧,这样,她、她将来就没出路了。”
“她是咱程家的奴婢,出路掌握在我手里。”程冰姿脸顿时塌下来,甩了下袖子,“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