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信信信。”阿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男人,劝道:“您喝多了,回去歇会儿吧。”
“谁喝多了。”裴肆脚底踉跄,腿一软,半跪在地上,他怔怔地盯着漫长又漆黑的长街,自嘲一笑。
猜测 :猜测
送春愿回公主府后,唐慎钰直接策马返家。
深夜的小院安静非常,上房的纱窗上,亮着片淡黄的油灯光。
唐慎钰快步上前,推门而入。
屋里还有些冷,炭火刚刚生起来。
薛绍祖正往方桌上布酒菜,他穿着黑色燕居常服,腿边放着“孙记”的外带食盒。
“大人。”薛绍祖躬身见礼,“炙羊肉还热着呢,这几道菜都是您平日里最爱吃的。”
唐慎钰将绣春刀搁在兵器架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摇了摇,扔过去,笑道:“公主府的二十年陈酿,犒劳你小子的。”
说着,他脱下大氅,在凉水盆里洗了手,拧了个湿手巾擦脸,问薛绍祖:“你今儿盯着裴肆,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薛绍祖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条阉狗平日办差前呼后拥的,卑职只能躲在远处盯着。他上半晌倒是没什么异常,去忠诚伯爵府办皇差,办完差正好在府门口碰见了邵总管,两人一道进去给公主请安。没一会儿,公主就急匆匆乘马车出门了,而这条阉狗悄悄跟踪公主,去了普云观后山。”
顿了顿,薛绍祖蹙眉道:“大人,他站在后山密林暗处,盯了您和公主许久。”
唐慎钰并未发表任何看法,他把手巾把扔进水盆里,走过去,将薛绍祖引着坐下。
“快吃,你今儿估计都没顾上吃饭罢。”唐慎钰坐到对面,夹了一筷子炙羊肉给薛绍祖。
“多谢大人。”薛绍祖忙打开酒塞子,翻起只水杯,给大人倒酒。
“你喝你的。”唐慎钰手按在杯口,“我答应过公主,要少喝这玩意儿的。”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呷了口,问:“他盯我们的时候,什么表情?”
薛绍祖像想起什么惊悚的事。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唾沫:“一开始不说话,冷眼观察着,后面忽然发笑,还指着您笑。”
唐慎钰有些不寒而栗,“后来呢?”
“后来他急匆匆进宫去了。”
两人干了一杯。
唐慎钰吃了几口菜,接着问:“我去扬州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借故去公主府?”
薛绍祖道:“算上今儿这回,拢共去了三次,似乎都是和盖花园子有关。其中腊月十五那次是带雾兰去的,但那日是胡太后的千秋节,公主入宫赴宴去了,所以他走了个空。”
唐慎钰沉吟片刻,这条阉狗内官出身,能不知道胡太后的生辰?怕是故意挑这么个时候带雾兰去吧。
他并不想让雾兰见阿愿。
唐慎钰问:“那他有没有去平南庄子?”
薛绍祖点了点头:“也是十五那日,天擦黑后,他换了便装,避开人去了趟平南庄子,待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卑职想法子打听了番,说是太后顾念云夫人孤儿寡妇艰难,赏了些东西,但又不想叫外人知道,叫他送去的。”
唐慎钰冷笑:“周家已经败落,本朝再无翻身的可能,这次的事把太后连累的不轻,这个脏坑太后躲都不及,何必又去联络?而且太后早先就拒绝营救予安,何必又假惺惺安慰姨妈?好,若她真仁慈心善给了赏赐,随便叫个总管太监去,又何必劳动裴肆大驾,岂非更惹人注目?”
薛绍祖嗞儿喝尽了酒,连连拱手道:“不愧是大人,分析的极在理,那……裴肆真掺和进周予安的事了?”
唐慎钰没言语,只是闷头扒饭。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闲着。
当时褚流绪骤然出现、予安装疯卖傻,他已经品到股不寻常的味道,再三逼问周予安,这小子犟得很,都大难临头了,依然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好像有什么人背后给他撑腰,他能逃过这劫似的。
记得腊月初五那晚,当褚流绪拿出卷宗质问周予安,依照这小子的尿性,肯定否认到底,但居然喃喃自语地承认了,还很震惊,怎么卷宗居然会出现?
而且周予安临终的那刻,他清晰地听到,那小子目光惊恐,叫了声“哥”。
以他对周予安的了解,周予安应当是突然改了主意,想要说什么。
周予安肯定和裴肆有联系!
如果有联系,那肯定会见面。
周予安这半年多要么住在平南庄子,要么在山上替老太太守灵,庄子里人多口杂,并不是私下见面的好去处,那便只能是山上。
这回周家败落,家中的仆人多数籍没发卖,之前守山的仆人竟在两个月前因盗掘主人的陵寝,卷着财物不知去向了。
这和伺候看押褚流绪的恶婆子消失,何其相像!
唐慎钰嚼着饭。
这条线断后,他乔装打扮,拿着裴肆的画像,试着在周遭的农户村庄走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让他打听到点什么。
一位采药为生大叔一看见裴肆的画像,立马拍了下大腿,说半年前,那天是六月初五,他去平南庄子的后山上采药,离远瞧见周家侯爷在和位漂亮郎君说话,二人关系瞧着很是亲密,还一起喝酒哩。
……
想到此,唐慎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
记得他非常严肃的问大叔,你不会记错吧?
大叔拍着胸脯说不会错,那位郎君貌相太扎眼,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而且大叔还说,平南庄子一带属于侯府的地界儿,不让等闲人靠近。他们这些药农为了生计,有时会偷偷在夜里摸过去采药。就这个月月初的晚上,他亲眼瞧见小侯爷和那位漂亮郎君的仆人,俩人鬼鬼祟祟地在山洞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