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这些知识算不得什么机密,也没有多么了不起,但却也是村民们平常所不能接收到的。
甚至别说是村民了,就是许多的读书人,倘或只是埋头苦读,而不与民生相接触,都很难了解到这些。
村民们一个个听得新奇又沉醉,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小郎君不但相貌与神仙似的,就是那满肚子的见识,也仿佛神仙一般。
程灵因此在晓树村获得了极高的礼遇,在又与村民们说了一阵子话以后,她被晓树村的里正邀请去了家里就坐。
这个时候,孬娃儿体表的过敏症状基本上也全都消退了。
他这个过敏很明显是急性的,来得快,消退得也快,这一方面得益于程灵的药效果特别突出,另一方面大概也跟孬娃儿自身体质有关。
程灵又特别提醒村民:“不论是山药还是山药蛋,都是好东西。山药蛋虽然名叫零余子,但它的功效其实与山药相差无几,只是大家务必记牢了,不可以生吃。”
她还讲了几种烹饪山药的方法,或蒸,或煮,甚至是埋到灶膛底下带皮烤,那也都是可以的。
至于其它复杂的方法,程灵就没说,说了村民们也没有条件去做,倒不如收着些,反倒是能少点烦恼。
到了孙里正家里以后,孙里正娘子带着几个儿媳妇,就去灶下整治午饭了。
程灵这边一行有七八个人,又还带上了徐二与房郎中主仆,再加上孙里正与村中的两名宿老,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坐在了孙里正家的院子里,继续说话。
话题首先还是围绕在山药上头。
如今二月出头,并不是山药收获的季节,却反而是最适合山药播种的季节。
晓树村旁边的小东山上,有大量的野生山药存在。
据徐二说:“每到秋天,小东山面阳的那半边坡上,到处都是那手掌叶子哩,走几步就能见一丛,上头挂满了山蛋子。我家喂猪太费粮食,就想着攒点山蛋子,猪嘛,吃糙一点应该也不碍事……”
说着,他又嘿嘿笑了。
徐二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因为猪食要煮,所以他常常将各种烂菜叶子和山蛋子混一起煮了给猪吃,倒是没给猪吃过生的山蛋子。
猪没事,长得挺好,现在他家地窖里又还屯了许多的山蛋子,这要是能卖出去,那不就是一大笔钱进账么?
这山药蛋就算卖不到三十文一斤,哪怕卖个二十文,十五文的,也比寻常粗粮值钱多了。
程灵道:“晓树村旁边的山上既有这许多野生山药,那正好也说明了晓树村的气候适合山药生长。如今正是山药种植的好季节,大家有没有想过,从那山上移些小苗下来,大规模种植山药?”
移栽山药,人工种植?
没错,程灵跟大家说了这么久的山药,戏肉可不就在这里了么?
孙里正的眼睛亮了,但他做为里正要考虑更多,当下又是激动又是犹豫。
“这山药要是能种出来,当然好极了,但要是种不出呢?那大家的地不就荒废了么?再说了,那就是种了出来,又要往哪里卖?雍州城那么远,咱们也不熟悉地头啊……”
这些确实都是大问题,你不能说山药有经济效益,就一拍脑袋,叫乡民都不种粮食,一股脑儿地只去种山药。
那不是劝课农桑,那是违法渎职!
程灵当然不会这样做,孙里正提出的问题她也都想到了。
当下说:“朝廷规定的税田,那自然是要依照府衙规划,种粮种麻,不可轻动。但税田以外,各家种菜的土地,难道不能拿出一些来种植山药?也不必许多,总归各家自愿……”
晓树村的情况与雍州城周边不太一样。
州城的周边一带,因为豪族聚集,地主众多,所以大量的土地都集中在各等级的大小地主手中。
百姓们除了朝廷规定的税田,自家私人拥有的田地往往很少。这使得大量的农民不得不沦为佃户,以租田为生。
晓树村这边因为地方偏僻,山地众多,人烟稀少,百姓们个人拥有的土地反倒比州城周边的佃户要多多了。
只是山地多的地方,田地的等级往往不高,种粟种麻都有些费劲。再加上交通不便,因此晓树村村民的日子同样贫苦。
程灵又道:“山药的种植,我这里倒是有些法门。其实,乡亲们若舍不得自家的田,大可以在山上规整山地,回头开了荒,再去衙门一登记,名下还能多些田地。”
又说:“山地向阳之处,若是规整成梯田,用来种植山药也很方便。”
这话引来了房郎中的提问:“梯田?请问小郎君,何为梯田?”
这老者目光灼灼地看着程灵,先前众人围在一起说话时,他还沉默收敛呢,此刻突然问话,顿时,他的存在感就显出来了。
程灵道:“山地多的地方,若是山脚下田地不够,不妨到山上,如同挖台阶一般,挖出一层层加宽的台阶地。我将其称作梯田,老丈以为如何,是否形象?”
她这么一形容,确实是形象。
众人都不必亲眼见到梯田的模样,只听她描述,眼前便仿佛已显露出层层台阶般的田地,攀山而建,在春风中露出新芽的模样了。
房郎中立刻又问:“这山上或许是可以开垦田地,但山上引水不便。这个问题,请问程郎君,你又该如何解决?”
程灵道:“山上难道没有山泉?若有山泉,预先留出水道,引水便可。若无山泉,不妨在山顶挖出水库蓄水,再以水渠引水。”
房郎中顿时道:“山上挖水库?小郎君,这是多大的工程你明白吗?如此开口就来,是否太过轻巧?”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地话题深入,气氛却恍惚是有些紧张起来。
晓树村,里正家的院子里,程灵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被取出来后,紧跟在她身边的衙役彭兴发连忙双手捧过,然后下巴微抬,声音轻扬道:“修个水库而已,我们郎君难道做不得主么?孙里正,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郎君究竟是谁?”
是谁?
孙里正在这一瞬间是懵的,彭兴发手里捧着令牌,虽说离他不远,但那令牌小小的,只能看出似乎是精铁包裹了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