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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那厢桑重和阿绣来到图密山,见夏侯冰的洞府门前有一副对联:绿窗相对无馀事,演谱推敲思入玄。

阿绣道:“真是个棋痴!”

桑重叩门三下,石门上的一扇小窗开了,露出一张稚嫩的女孩子脸,双眼打量着他们,好奇又警惕,道:“你们是谁?”

桑重报上姓名,那女孩子让他们稍等,关上小窗,转身去通报。

不多时,石门洞开,一名头戴芙蓉冠,身穿水田衣的美貌女子臂挽拂尘,款款走将出来,看了看桑重和阿绣,道个万福:“不知桑长老驾临寒舍,有失迎迓,望乞恕罪。”

桑重还礼道:“贸然登门,只因有一事望姑娘施以援手,莫怪,莫怪。”

夏侯冰眼睛一亮,道:“这倒是巧了,小女子也有一事求长老相助,意欲往贵派拜访,又怕打扰长老清修。”

阿绣笑道:“既如此,姑娘先说罢。”

夏侯冰抿了抿唇,面上浮起赧然之色,道:“此事有些难以启齿,还是你们先说罢。”

暮雪剑断浪子臂

阿绣道:“敢问姑娘手中是否有半卷《隐芝大洞经》?”

夏侯冰点头道:“不错。”

阿绣道:“我们想借这半卷经书观摩一段时日,不知姑娘有何条件?”

夏侯冰沉吟片刻,道:“两位远道而来,进去吃杯茶再说罢。”

跨进门内,女童掩上门儿,阿绣和桑重跟着夏侯冰走进一间屋子,乃是小小客坐。灯烛荧煌,桌面上摆着一个白铜镶边的湘妃竹棋枰,两个紫檀筒儿,盛着黑白棋子。

三人在交椅上坐下,女童端来香茶,夏侯冰拿在手里,并不吃,粉颈低垂,半晌道:“小女子想劳烦长老找一个人。”

这是一个男人,能叫她如此惦记,自然很会下棋,而且英俊潇洒。夏侯冰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米。

两个月前,夏侯冰与人在湖边下棋,这名姓米的美男子经过,驻足观棋。

夏侯冰下到第八十着,姓米的美男子已经忍不住出口指点了三着,皆是神着。引得夏侯冰青眼相看,完局后,便请他到洞府坐坐。

美人邀请,米公子岂有不就之理?这一坐,就坐了半个月,床笫间演谱推敲,棋枰上对阵较量,真个情投意合,相见恨晚。

“然米郎始终不肯告诉我他的来历,上个月初一不辞而别,叫我好生牵挂。”夏侯冰语调缠绵,手指绞着拂尘上的毛,满脸晕红,星眸荡漾,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恨。

阿绣蹙起眉头,道:“夏侯姑娘,奴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位米公子分明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你就算找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桑重心中冷笑,小祸害,你当日不辞而别,与这个米公子有什么区别?丈八的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

夏侯冰也不恼,道:“姑娘,我找他并不是为了有什么好结果,我只想弄清楚他是什么人,为何不辞而别,给自己一个交代。”

阿绣道:“倘若他是有妇之夫,你受得住?”

夏侯冰默然片刻,道:“倘若他是有妇之夫,我并不知情,错的是他,不是我,我为何受不住?”

阿绣无言以对,桑重道:“姑娘这么想也好,你可有他留下的东西?”

他是很乐意帮夏侯冰找这个米公子的,毕竟找人比赢棋容易多了。至于找到这个人,对夏侯冰来说是喜是悲,是福是祸,他又不是月老,管那么多作甚。

夏侯冰拿出一个金绣莲花紫绫香囊,道:“这是米郎送给我的,里面的干花叫作月翘,是他亲手栽种的。久闻六合天局神奇,不知长老能否通过这个香囊推算出米郎的住处?”

“贫道试试。”桑重接过香囊,闭上眼,只见庭院清幽,怪石层叠,曲径两旁开着许多月白色的小花。

一名身穿湖色绉纱道袍的男子没戴帽子,也没系腰带,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篓走过来,蹲下身摘花。

他个子颇高,生得相貌堂堂,神情透着一股懒散,左手背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

桑重看着他,心下诧异,再看远处,桅杆点点,一座八角翘脊,浮雕金刚的石塔巍然屹立在海边,是泉州的万寿塔。

桑重睁开眼,道:“夏侯姑娘,米公子的左手背上是否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

夏侯冰面色一喜,点头道:“正是,长老看见他了?他在哪里?”

桑重道:“贫道认识他,他不姓米,姓袁,单名一个弥字,是鬼斧门主。”

鬼斧门虽然已经没落,门主袁弥却在修仙界小有名气,因为像他这样胸无大志,毫不掩饰,公然将祖传的宝贝拿去唱卖的世家子弟并不多见。

阿绣还是想劝夏侯冰迷途知返,道:“听说这个袁弥身为鬼斧门主,连把剑都炼不出来,门中的事务也不管,成日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那些与鬼斧门交好的世家,都不敢把女孩儿嫁给他。”

夏侯冰对他的事迹也有所耳闻,抿了抿唇,还是问道:“他在哪里?”

阿绣扭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桑重发现阿绣对遇人不淑的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同情,是否她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呢?

目光一转,桑重道:“他在泉州码头附近的一座宅子里。”

泉州,居八闽之南,山势蜿蜒,不见刻削,海港逶迤,不至波扬,乃是故宋时的第一大港,举世闻名。到了本朝,虽然衰败,还有几分未退的余温。

庭院里阳光普照,袁弥科头跣足,压着一名女子在竹椅上做那事。女子叫红药,是行院里的花魁,风情万种,能歌善舞,袁弥一见她,便将夏侯冰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红药一双玉腿分开,架在扶手上,藕臂环着他的脖颈,喘息呻吟,淅淅沥沥的春水从竹条缝隙间滴下。

袁弥捧着她桃花色的脸,在那肉嘟嘟,小巧精致的朱唇上咬了一口,目光迷醉,道:“你猜我多大了?”

“二十?”他看起来是二十许人的模样,红药往小了猜。

袁弥笑了,道:“我今年一百三十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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