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节
祝缨又让江珍、赵霁等也活跃起来:“京城的图书、朝廷的档案、舆图,你们也都要留意搜集。”然后又让赵霁去探望一个人——郝大方、蓝德。郝大方是先帝的心腹宦官,先帝驾崩,他也淡出宫中,手中虽有些钱,仍然算是失势。蓝德是骆姳面前的总管,失势更早。
这两个都算是“故人”,如今腾出手来,联络一下也是一种姿态。
接着,又让祝青雪保持与会馆等处的联系,时刻注意搜集信息。
安排完这些,祝缨进宫去参加太皇太后的葬礼去了。她对太皇太后没什么感情,只留意葬礼的情况。穆家虽有怨言,这会儿胆子又小了起来,穆太后只在后宫里挑剔这个、排揎那个。皇帝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臣们都劝他“爱惜身体”,不要“哀毁过礼”。
到了出殡的时候,穆太后又要发作,皇帝干脆倒在了左右宦官的身上,大臣们一阵忙乱。祝缨对穆太后道:“太皇太后慈爱天下,如今她的葬礼上,您再伤心难过,也请效法她老人家。”
穆太后一噎,看皇帝的样子也不敢再闹,闷闷地走完了后面的路。
丧礼过后,丞相们干脆召来了御医,询问皇帝的身体情况。这在以前是不太方便的,现在倒是合适。御医也不隐瞒,道是当日齐王下手没个轻重,是伤到了皇帝的内脏。亏得年轻,不然当时可能就没了。现在体弱是正常的。
丞相们又是一愁。好容易国家有了起色,皇帝可不能现在死!再说了,太子还太小,齐王还活着,至少得等齐王伏诛吧?
祝缨对御医道:“这件事要保密,谁问,都不能说,尤其是宫里的。”
御医心里苦得很,宫里哪个都比他大!
施季行也想到了,说:“今后,你只管陛下的病,不用管别人。哪怕是太后!”
御医这才略放心,转念一想,皇帝这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脸又皱了起来,躬着腰退了出去。
王叔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东宫……六岁了,该正经读书啦!”
施季行道:“不错,谁?”
三个见过刘松年的人都沉默了,不说刘松年,这老头也不大会教学生,就说陈峦吧,现在这群货的学问也比不上人家。岳家呢,岳桓亡故,儿子的名头是不如其父祖的。一个杨静,白白蹉跎了几十年,现在要用,也已经病不能起了。
文的、武得都得配吧?武将?断代了。
丞相们只能自己上,王叔亮、施鲲算有家学,他们也不放心把太子再交给别人。皇家已经三代庸主了,太子要还是这个样子,丞相们哭都来不及。
王叔亮道:“子璋,你也要算一个。”
祝缨道:“我想,还是要与姚辰英通个气的。”
“也好。”
祝缨又说:“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同你们商议。一、缩减宫中开支,二、抑兼并,三、北地援军。”
王叔亮一喜,又是一忧:“前两件都不好办,难的是要有个引子,后一件是你长项,我们不便多言。可惜,太皇太后的遗令上没有添上一笔。”
施季行道:“抑兼并倒不用引子,只是怎么做,还要谨慎。如果在咱们手上再办砸一次,以后这件事一提就是个笑话了。”
祝缨道:“只要你们同意,宫中缩减开支我去游说陛下。至于抑兼并,我是想,何必要一声令下全国一起动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先试验一下,我正在选地方——譬如才平定民乱,又或者正有平乱的地方。大兵压境,顺势就办了。”
“地方要慎重。”王叔亮说。
“好,你们回去也看一看哪里合适。”
而北地军事调度的事,另两人听说祝缨要调禁军,只说皇帝恐怕会反对,只要祝缨能够说服皇帝,他们便不管此事。
三人议定,各自散去,祝缨并没有向王叔亮先提及科举的事,王叔亮松了一口气。这个选女子做官,他的心里还是比较难接受的。
……——
祝缨没有马上见皇帝,而是与岳妙君又见了一面。
岳妙君仍着素服,与祝缨临池观鱼。
祝缨道:“二十三娘已经对我说了。”
岳妙君道:“我无意做说客,虽说婕妤是我看好的人,但国家大事,想必有别样的考量。只是有一样,如果没有皇后,陛下万一生病,太后可就又要兴风作浪了。”
在祝缨面前,她说话也更直接了一些:“如今,太后最名正言顺。齐王的事,大家都有疑虑,不能怪丞相们之前忧柔寡断。诚然,纨绔子弟、宗室傻子什么违背人伦的事都能干得出来,齐王的事还是太蹊跷。”
“我知道,”祝缨说,“先帝驾崩,宫人宦官讨好齐王,有没有生往他眼前凑的呢?必然有!但闹到这么大,有人推波助澜。”
郝大方可是先帝的心腹宦官。
岳妙君点头道:“对!秦王、齐王之争,起头也有些蹊跷。天家骨肉,不提也罢,但放任太后的私心,伤到了天下根本,百姓因而受难,那就不行。”
祝缨道:“我这就去见陛下。这杨婕妤——”她虽然是女子,不用避讳与后宫接触,但毕竟是前朝丞相,不避男女之嫌,倒要避内外勾结的嫌疑,皇帝面前不能做得太明显。
“有脑子。”岳妙君说,“只是如果一直只是个后宫,再聪明的脑子也没用,时日久了也要变蠢。若是中宫,多少能知晓一些国家大事,眼界不要那么的窄。”
祝缨道:“我知道了。”
“你要不要见一见她?”
祝缨道:“现在不用,我先见了陛下,再说。”
“好。对了,姚辰英那里等援军呢。”
“我会安排好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要回春也不是一夕之间,你,保重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哎。”
岳妙君又与刘昆略说了几句话,才与祝缨分开。
祝缨次日便去见皇帝。
皇帝在丧礼上半真半假地倒了,着实休息了两天,今天的气色回来了一点儿。